我的少年时代,正值“文革”。平素自家里养鸡、卖兔子、割草、钩槐米,也就是“拾柴节火”地挣了或节省下几个贴补家用的“大钱”。下力流汗、报偿口腹并窃喜之后,要出门了,父母就再三叮咛“别出去谝啊!”
有时,给孩子讲,我小时候曾经历的“穷”和“苦”。女儿天真、疑惑不解地问:“那是在旧社会啊?”
如果,将我的这份“苦”和“穷”,跟长我几岁的哥们去说。他们会不屑一顾地顶上一句:“歪门(济南口头语)谝什么!你那也叫受苦?”
上学时,从语录到政治哲学里,都在谆谆教诲着:“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但是,从同学到老师,最看不起“那没权、没势、没地位、没学历或没学位”的,尤其看不起“兜里没钱,还特好发议论、闲谈国事,用济南话说‘电线杆子地下埋地雷’的人。”
若问:“为什么看不起人家?”
回答很简单:“那种人,脑子有病,爱谝。”
读闲书时,好像是曹丕《典论论文》上说的:“秀才们”转文撰字,一篇文章落地,特爱“弊帚自珍”,随后又连带出了“文人相轻”的痼疾。其实,这那是什么“秀才”、“文人”的情调啊!也就是街头或集市上常见的“王婆卖瓜”现象:“你吆喝东西好,就别怪我挑你毛病。挑不出毛病来,气我不是,就不买你的。让我听烦了,砸你摊子,还告你个缺斤短两。”要让我的家乡人去评说,这就是:“爱谝摆自己是吧?谝吧!晾着你。还嘚瑟!瞧着点,给你好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社会风气为之一转。那胸前有毛的、胳膊上刺龙画虎的,在“扎啤摊”上,爱光了膀子,喊着喝。腿美的,不但爱穿长丝袜,裤裙也越来越短了。至于隆胸、垫鼻梁、割双眼皮,不用再广告了,已“时尚”多少年了,哪儿做得好,都清楚了。到是左邻右舍的“优秀教师”们,或者偶儿遇见那些会诊的、讲座的、评审的……也就是这专业那学科的“大学问”们,冷不丁的头上有个了“卷”或不经意间身上现出了“梦特娇”或“鳄鱼”时,还要抽空子解释说:“孩子非要让这样的!”
都说,山沟沟的人刚进城,说话办事透着“傻”。
都说,“老外”率直、固执,有点儿“狂”和“呆”。
都说,从“自由”到“自在”,是一种进步了的文明境界。
都说,孔圣人“仁、义、礼、智、信”,格物知致,修炼到位和全面后,才是真正的“帅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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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文明如此多的清楚和明白,是否注定了今天的生活模样和社会格局?是否等到一个集体、一个国家、一个民族,都富裕的像是某人一样,腆着肚皮说:“穷的就剩下钱了”……其实,这副德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谝”哩!
(甲午年春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