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朋友因工作原因,周期性到美、日、欧、非、阿拉伯、东南亚会商。所以,说他工作是云游世界,确乎不为过,且谓其周游列国,也算得上名副其实了。
夸口有这样一个朋友,旁听者或许不屑一顾,甚或对此类似吹嘘、流涎、媚俗般话语,嗤之以鼻。当然,在一些有见识人那里,每当遇到如此这般夸夸其谈者,总免不了升腾出来莫名状愤慨:“那是你朋友的事,与你何干?”
的确,在朋友之间,面对某某人或自鸣得意或苦痛不堪之状态。虽说依然也可以相互沟通、体味或感动,但总归不是自己身心上东西。即便当时或表现出惺惺相惜,或听之任之。时过境迁后,往往也就不了了之,没有多少人还会再去挂念和追问。但我的这位朋友,却因其自身一点癖好,促成了我们数人形成了“圈子”样德行,伴随他个人周期性工作,倒成就了我/我们生活一种特征。
朋友每一启程通常要在外面呆上半月数周。起初,我们幼年好友相聚中,若恰逢他回来,就拉他进来,饭局也就成了接风宴。但餐桌上由他点菜时,却每每要求按照家常里巷的土做法,再就是不顾及男女存在或是否有节食与忌口,总也少不了他自己喜欢的猪头肉、肥大肠、蹄筋、腰花、酱菜、花生等货色。追问原因,他说,出国最不习惯的是饮食,国外中餐、西餐吃一两顿还可以,不出一个礼拜就会惦记起家乡菜了。
正是朋友这份惦记,近两三年来,往昔偶或聚会变成了因他归来的碰头会,在这习以为常的“相聚”中已经没有了论吃拼酒上矜持和热闹,已演变成品味人生、感喟沧桑、交流思想和沟通成见似的“座谈”。
(二)
“没喝多吧?不像喝多了!你们三天两头在一起聊些什么哪?”妻子见我聚会回来,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瞎扯呗。”我回答。
“瞎扯什么?”她接着问。
“素质、自由、多党制、民主、说真话……”我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一脸认真地回答。
“有毛病了你们,现在谁还关心这事!”她跟在身后追问道。
(三)
每言国内与国外之间差距,朋友总爱提及素质问题,随后会论及物质基础重要性。记得他有过这样一个形象比喻:走在散布烟蒂、垃圾、痰迹的场所,人们一般会想当然地去吐痰、随手乱扔杂物。但走在一条特别清洁路上,人们又通常会克制与环境不和谐性习惯,并自然而然地变得文明起来,而这种环境改造亟需的不过就是富足资金投入。
对其观点我觉得不是有无道理性问题,而只是一种社会常态现象、一种再平常不过人格心理反应。然而,仅就这种现象和心理而言,可谓由来已久,久得可和春秋初期管仲“仓廪实而知礼节……”本无二致。不过,在我看来,时至今日如若人们眼光始终停留在这样一个认识水平上,其不仅是幼稚的而且是危险的。其幼稚和危险,不仅仅在于只是看清了物质丰腴带来环境及精神生活外观上转变,而在于其没有认准“时限、阶段、度”的变化中人性社会应该努力发展的方向、趋势和结果。
大约1992年左右,当时苏联解体不久,我的另一位朋友曾在莫斯科逗留过几个月,那会儿即便在首都商场内日常生活用品都十分匮乏。用朋友话说:“从橱窗往里看,货架上都空荡荡的。”即便如此,在其多层繁忙的地铁车站内,自动售票且无人看守的进站口,依然秩序井然。当人们提及这样一种事实时,毋庸讳言,即便不是在一般市民餐桌上而是放置于国内名流学者研讨会中,都不难想象会得出何样结果和论调。但是,在那些议论、依据和说明中,不知有没有人会去追溯和思考,类似德国通过百余年艺术哲学创新性思考和社会结构巨变,才从被欧洲列强权贵鄙夷地位而成为机械科技强国一样,俄罗斯民族近百年以来所以能够挑战世界霸权,绝非我们国人一般认为是马恩列斯思想和主义的成果,而是这一民族曾有一批恰似鲁迅先生称为“脊梁”人物为其民族和国家能够在欧洲和世界崛起,不局限在科学技术领域牺牲,更重要的在精神文化艺术领域付出了无数精英人物心血和生命。
尽管,我们至今都可以自豪地说世界四大文明古国,唯有华夏文明延绵不绝。但是,也就在眼下的你、我、他和他们,或发自内心、或人云亦云、或故作姿态地说着这样一些貌似自信豪迈振奋人心话语之际,都无法掩饰心知肚明的不尴不尬之姿态和心虚。
(2006年6月25日草。2014年5月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