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汶川城安静地生息在阳光下,坦然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巍巍的大山、茂密的森林、安静的河流、宽阔的街道、美丽的建筑、嬉笑奔跑的孩子、、、、、、、好像千百年来一直就是那个样子。
楚云川穿着夹克衫、牛仔裤,背着双肩包,漫步在汶川街头。
天气很好,明亮的阳光热烈地投射在他身上,他却脸色苍白,眼神黯淡迷茫,仿佛从远古穿越到未来世界的游魂,孤独而疏离。
五年了,虽然见证了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逐渐复苏,修整,直至焕然一新,他的心情还停留在五年前。
五年前的那个恐怖的夏天,断壁残垣、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惊惧的眼神。一行五六个同学心情沉重,奔跑着救助伤员、、、、、、
走过宽阔的广场,走过热闹的商业中心,走过喧腾的学校、、、、、顺着水泥路进入山林,继续向大山深处走去。
在山腰的岔路口,一大片裸露的山体赫然闯进他的瞳孔。他的心上仿佛同时撕开了一个口子,身子一软,蹲坐在地上。
就是这里,虽然坍塌的路段早已贯通,那山体的伤痕却一如既往地记载着那段历史。
那恐怖的一幕再现眼前:山路崎岖,五六个同学小心地行走。
他牵着辜勤走在最前面。
在狭窄的路段,辜勤放开他的手,示意他先走过去。
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楚云川还没反回过神,辜勤就冲过来,使劲把他往前一推,将他冲出好远。
排山倒海的轰鸣过去,他慢慢爬起来,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刚经过的一段山路已被瀑布般垮塌的山石掩埋,远处几个同学惊惶地蹲在路旁,只是不见了辜勤。
“辜勤!”他声嘶力竭地呼喊没有任何回应,不顾头上零星滚落的石块,他发疯似的用双手刨土。
王昊跑过来,环抱着他,和其他同学一起把他强行拖离危险地带、、、、、、
他蹲下身,抚摸着脚下寒凉的泥土,轻轻地问:“你会冷吗?”
土地静默着,小草静默着,只有几粒尘埃在草间的一束光线里跃动。
他拿过双肩包,检出几叠黄纸,用打火机点燃几张:“暖一点了吧?”
黄色的火苗贪婪地舔噬着纸张。
他一边添纸一边絮絮叨叨:“孤单了是不是?为什么那样傻?你不是最喜欢穿白大褂吗?看你现在怎么穿!”
眼泪在眼眶中荡漾,终于大颗大颗地滑落:“就知道自作聪明!你其实很笨的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你那样我就好过了吗?我也想努力地幸福给你看,可是没有了你一切都不一样,你懂不懂?
他抹了一把眼泪:“你说好的要陪我慢慢变老,你说好的要生个像我的小孩,你说好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楚云川哽咽一阵,继续往火焰上添着黄纸:“还记不记得我带你去看的那款戒指?我当时钱都存得差不多了,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我现在不缺钱了,可你叫我买给谁?!”
楚云川叹了口气:“如果当初不鼓足勇气跟你表白,也许什么事都没有吧?无论你和其他的谁在一起,你应该都已经结婚了吧?我们那批同学差不多都结婚了,除了王昊。但王昊的小罗莉也长大了。还记得不?我们以前还嘲笑过他是萝莉控,时间过得真快,现在那女孩长得和你一样可爱了呢……”
火焰慢慢熄灭,纸灰像黑蝴蝶,轻盈地飞舞。
楚云川怅然地望着飘舞的纸灰:不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你会在那边做医生吗?你那么善良那么可爱,一定会有很多新朋友吧?……”
不知过了多久,鸟儿回巢的鸣叫惊醒了沉思中的楚云川,他向四周望了望,夜色已像雾一样弥漫在林间。
他深情地拍拍身下的泥土:乖,睡吧。
他支撑着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麻痹的关节,恋恋不舍地往山下走去。
山下的小旅馆,楚云川睡得特别沉,特别香,嘴角露出一丝美丽的微笑:雨后的天空新得像洗过一样,天边的彩虹从碧绿的草地斜入蓝天,辜勤牵着楚云川的手,轻盈地奔跑,一边跑一边笑,跑着笑着,笑着跑着,她腋下渐渐伸出透明的双翅,慢慢飞起来,乘上彩虹,越升越高,飞到太阳里去了。楚云川着急地追过去,怎么也追不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越飞越远。
“嘿!”一个女孩儿拉拉他的衣角,“别追里,姐姐上天去了。”
他回过头,看到一张暖暖的笑脸。
他惊讶地问:“如意,你怎么在这里?”
蓦然惊醒,只有窗帘缝隙透过的一丝光线映在墙上。
楚云川下了床,拉开窗帘。
正是午夜,淡淡的月色温柔地笼罩着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