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讲武院在江宁城南左掖门拐子城内,很简单的建筑布局,无外乎一片讲学用的简易青砖校舍,还有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住所,四个人一间屋子,不能不说条件甚为艰苦。
也是,大宋被女真人蹂躏一番,行朝才经过短短五年发展,虽说是势头迅猛,但仍然是百业待兴,朝廷赋税勉强稳定,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不是太紧要的地方,能省几贯钱就省几贯,这也是没办法的。
再说,按照王秀的提倡,军中办学不已舒适为目的,而是让将校重新回炉,也就是说这里没有将校,也没有吏士,只有讲武院学生。每一名将校都重新回归,只能保证基本的住宿,确保营养的食物,一律要从简就苦。
拐子城是屯兵要地,没有百姓居住,只有几个商贩叫卖,讲武院正门楼牌匾额上,蓝底黑字行楷‘尚书兵部讲武院’七个大字。四名孔武剽悍、身穿绯红战袍,腰配短刀禁军吏士,侍立在朱漆大门两侧,气氛衬托的相当肃杀。
讲武院的校场上,三百名都校、副将、准备将、部将按照各自编队,整齐地站在校阅台下,一个个全身披挂沉重的铁甲,穿着厚厚的麻衣,外套带有军号图徽的月牙白背心。
讲武院的规矩,背甲训话时,将校披挂各自兵种甲胄,而且还是全装,配上随身器械。
侍卫水军甲胄轻便,最重不过十余斤,相对轻松许多,有的甚至不用甲胄。那些马步军将校哭丧着脸,马军的披挂也是不轻的,最重的要数步人甲有,那玩意有五十八斤,步军最轻的甲胄也有二十余斤,好的要穿上棉衣或厚麻衣。
已经小半个时辰了,那股味道很久没有尝到,将校们个个骂娘,折腾人也不能这种折腾法,是人过的日子吗?
待枢密副使谭世勣训话,兵部尚书胡安国也激励大家两句,刘豫又简单说了半柱香,才由刘錡号令散开休息。
将校宽松了口气,肚子里把讲了半个时辰话的谭世勣,骂了个通透。大家纷纷卸甲归库,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都有老相识在场,平时难得见上一面,有机会见面能不说说话?
成蛟走到张过身边,惊喜地道:“改之,你我同来受训,你却成了教头,我却要听你差遣。”
张过颇为得意,能混上教头,那个死不一般地好,资历中还不得重重一笔啊!当下笑道:“化云兄取笑了,水军将校来的少,枢密院又想让各路大将知道点水战学问,这才临时抓签,让我担任助讲,真是赶鸭子上架啊!”
“哦,要我等学什么?”成蛟惊讶地道,水军学问?马步军学水战干个鸟?这不是赶旱鸭子下水嘛!
“山长新出的海权与陆权论,这可是水军将校必备,大小学校主要功课。哦,还有海外兵要,设计到水陆相互配合,有机会可以去参阅。”张过说话时很自豪,王秀新近抛出的军事大作,被兵部列为机密,专供讲武堂和大学校必备,一般人是没资格看到的。
“海权与陆权论,闻所未闻,王相公真是神人。”成蛟一脸地向往,回想当年王秀问他话的情形,仿佛犹在眼前。
看到一名中年武官走过来,张过轻声道:“祭酒刘太尉,跟我上前问候声。”
成蛟明白张过提携他,就算是平易近人的祭酒,也有都校的骄傲,他们绝不会记住一名普通的将校,能和张过走在一起,就代表某种进入都校眼界的身份。
刘錡走到他们身前,面色肃然,道:“你就是成蛟?”
成蛟没想到刘錡竟叫出他的名字,刘錡是西军世家出身,开州刺史、亲卫大夫,尚书兵部讲武院祭酒,绝对的都校级别大将,军都指挥使行列的人物,人家才三十四,人比人气死人,他也到而立之年,却还是个部将,新军整编能谋取个营副指挥使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想都不敢想。
不由地怀有深深地敬畏,很恭敬地道:“正是末将。”
刘錡虎着脸,沉声道:“到了讲武院就是一名生员,不是什么将校。”
成蛟吓了一跳,他真的想不出如何自我称呼,尴尬地不知如何说话。
刘錡话声一转,瞥了眼张过,冷笑道:“小丰乐楼的威风去哪里了?”
“太尉,那是小厮轻慢武官,学生一时气愤。”
“住口。”没等成蛟说完话,刘錡呵斥道:“朝廷明令将校不得滋事,你竟然敢违抗禁令,以为兵部没有将你怎样,便可高枕无忧,逃脱军法处置?”
成蛟默然不语,当时他前往都虞侯司领罪,本以为少不了一顿杀威棒,却不想李光没有计较,轻动放过了他,没有想到刘錡竟然会知道,让他实在难堪。
张过一阵心慌,认为刘錡要拿成蛟立威,以震慑这帮桀骜不驯的将校。不由地一阵后悔,原本想让成蛟和他一起,好歹能看入刘錡眼界,能得到祭酒举荐的生员,前程绝对不一般,至少要少奋斗几年,哪想到人家抓了小辫子。
“张教头也脱不了干系。”刘錡斜眼看着张过,嘴角上挂着淡淡的讥笑。
张过心里咯噔一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该怎样就怎样吧!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