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洛阳郊外,洛水之滨,仍旧冰冷的晨风刮在脸上,让人感到阵阵寒意,随着隆隆的金鼓声连绵不断响起,注定今天不会是平静的一天。
洛水西北的空旷原野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十余个宋军军阵,每阵相距千余步,组成一眼望不到头绯色鱼鳞大阵。阵分三重三列,有前锋、中军、后军和左右翼,设有拒马,铁蒺藜,整个军阵排列井然有序,可谓攻守兼备,几乎是一座不破之钢铁林地。
严整的军阵,无一人敢擅自喧哗,只有急脚子伴随震天价的鼓点,在军阵中来回奔梭,上下传递军令,远远望去当真是旌旗飘展,刀枪如林、铁海绯波、一派肃杀的景象。
大宋崇火德,禁军兵马以绯红为主调,配玄色铁甲,套月牙白背心,其实相当磅礴。
金军的军阵岿然不同,他们的所谓正兵步跋子很少,也就有两万人左右,在中央组成两个万人军阵,后面是上万骑兵为预备队,其中有身披重甲的铁浮屠,都是下马休息的。
两翼雁行展开的马队,却是金军主力所在,各有万余精锐骑兵,他们以猛安为单位列阵,标准的女真猛安谋克军。两翼紧随的是阿里喜,他们是正兵的仆从,专门携带军粮和箭矢,为正兵提供支援,紧急时也能顶上去当炮灰。
“虏人的精锐马军,的确很壮观啊!”曲端骑在一匹枣红色的河曲马上,远眺金军马军阵容,不由地满脸艳羡,强悍的西军也没有那么多战马。
中军统制官刘锜,都统制司管勾公事吴璘目光坦然,但羡慕的神色溢于言表。由于定难五州的失去,大宋的战马丧失一半,但仍能组织五万马军抗衡契丹;凉州最终被党项人占据,让大宋失去最精良战马产地,马军逐渐衰落。王照扩土固然让大宋拥有了熙河路,却失去了吐蕃人的支持,战马来源几近枯竭,只有陕西缘边稀稀落落的小马场供应战马,要不就是走私或是购进南方山区的马匹,全然比不得精良的河曲马,只是聊生有无而已。
“不过数万马军,太尉何必长他人志气?”吴璘酸酸地道,口吻仍掩饰不住羡慕。
曲端嘿嘿地笑了,无不寂落地道:“唐卿,虏人拐子马犀利,竟然有数万骑。党项杂胡铁鹞子仅三千人,试想数万骑冲阵,何等的壮观!”
“我军多为步卒,他们蜂拥而至,很难坚守。”刘锜深有感触,眉头紧蹙道。他是坚决主张王渊到达,在和金军决战的,但曲端坚决要战,他也没有办法。
曲端的想法是糊弄不了他的,这厮绝对是心高气傲,桀骜不驯,绝不会甘为人后。客军要受率臣节制,也就是说曲端必须接受王渊节制,那还了得啊!尤其是听说王渊已经到了郑州,这才迫不急耐地摆开阵势。
不过,曲端毕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急切迎战不假,但无论是准备还是排兵布阵,没有任何的马虎。战场预设的也非常有利,整个军阵南临洛水,以洛水掩护侧翼安全,北抵邙山南麓,与营寨遥相呼应,至少有稳固的支撑点;后有谷水,那是玩背水一战把戏,让吏士有决死气势,不死战那就战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过,军阵历来是宋军拿手好戏,契丹强悍的马军,无不是十余万众黑压压压下,宋军军阵如同磐石巍然不动,让强悍的契丹人吃尽苦头。金军虽屡败宋军,但哪有自己人不战自溃,有轻兵冒进的自误,真正的宋军军阵从未被金军突破。这不是笑话,而是现实存在的,金军两次大规模南征,因赵官家的缘故,宋军根本无法组织大兵团阵地战。
种师中算是一次,但因轻兵冒进,没有携带辎重,最终因拿不出赏赐,导致最强悍的弓弩手溃退,姚古的数万大军根本就是不战自溃,至于李纲督师,绝对是一场笑话。
君不见幕天坡激战,数万女真马军,竟然无法攻破宋军军阵,数十万勤王大军列开阵势,金军只能望而兴叹。拐子马犀利不假,那是建立在宋军无法组织大规模军阵,或是军心动摇的基础上。
一句话,十万人的军阵那是铺天盖地,几乎没有被彻底打垮的可能,还有洛水掩护侧翼,完全照搬王秀进兵开封,以蔡水掩护侧翼一个道理,限制金军两翼抄掠。
再说了,他作为中军大将,节制上万兵马,明白冬季的谷水水浅,完全不如洛阳水深河宽,战马都能趟过去,也没有太多的担忧,只能说曲端给自己人玩了个心理战。
曲端听刘锜话中有话,明显心存异议,他也懒得计较,刘锜也是世将,他需要稍存颜面,淡淡地道:“好了,虏人要进攻了!”
吴璘很佩服曲端,竟然能吸引虏人进入预设战场,单凭这份睿智,就不是他所能比拟。
战场上,响起了间隙短、急促的号角声,如同撕心裂肺的长啸声。金军两翼各有千余骑驰出,向宋军军阵前方杀来。这些精锐的骑兵个个披甲,头戴牛角铁兜,没有任何的渲染呼喊,一个个在沉闷中奔驰。嗯。两个猛安人数并不算多,但势头极为的壮观。
前军统制官、熙河马步军副都总管刘惟辅很镇定,他所部前军是第十一将,真正的陕西禁军精锐,绝非乡军土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