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陷入了幻境,陷入了回忆之中无法逃脱的牢。
这一段独属于他们四人的记忆,这一生属于他们的最灿烂的回忆,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
他们四人都明了,自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命格便已异数。
可是他们并未明了,不知何时,月清浅已成为他们生命中如阳光一般的存在,温暖,洁净。
他们更不会知道,多年之后,将亲手把这梦境,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明明是想守护她的啊。
——二重天·玄冰之牢——
玄冰之牢中白衣狠狠地打了个寒颤,从梦中惊醒。
他不知何时,竟瘫坐在地上,左手汨汨留着殷红的血。
方才究竟是怎么了?他心中困顿。他好似观看走马灯一般,阿沚与他们四人的记忆完完整整展现其间。
他方才是个旁观者,更遥远的时间里,他是经历者。即便旁观,却也能清晰的感受阿沚于他们而言,是何种存在。
他也看到了,丝丝缕缕隐藏的情愫,悄然弥漫在记忆中。
不知为何,灵力抽干的疲惫让他忽的眼前一黑。一瞬所有的倦意,齐齐涌上心间。不安的气息,弥漫着脑海每一寸。
眼前是一番奇异的景象,这世间生灵,得见的怕是没有几个。结界内,玄冰之上,红莲业火弥漫。
冰冷与炙热在眼前跳动碰撞,八荒火元灵以碾压的方式迅速吞噬冰元灵,脚下虚无的火焰中丝丝缕缕晶莹湖蓝旋转游弋而上,而后虚化为点点荧光。
赤色萤火漂浮于空气中,如烛光般,竟使这玄冰之牢平添了些暖色。
稍稍揉了揉眉心,咧了咧嘴角,扯出个有些难看的痞痞的笑容。
曾经有人告诉他,如果心里很难过,就强迫自己牵起嘴角,告诉自己没什么,这样就不会那么不好受了。
这样的傻话,是阿沚说给他听的。那是她萌生出转世的想法后,拉着他去赏月。
阴司的月光,带着凄艳却又冷冽的血色。
她就那么倔强的,像只要强的猫儿。明明心乱如麻想要抓耳挠腮,想要大哭一场,却又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眨巴着大眼睛瘪着嘴角笑,不痛不痒的说着没什么,不难过。
她真是不适合“伪装”,一双紫色眼瞳中早已蓄满了内心的不安。这两个字,还是他略胜一筹。
公良瑾与墨染二人若是见着了白衣此刻的模样,定是认不出的。他一直都笑,傻笑、大笑、偷笑、讽笑、微笑、不顾形象的,狂放的笑……
此刻,他的脸上,挂着苦笑。
他告诉自己,他很好。
抬首,白衣眼中猛地溢满了真真切切欢喜。月清浅周身的冰层基本已融化掉了,只剩下零散碎片,覆在月光色衣裙之上。
朵朵火莲盛开在薄弱冰层之上,玄凝丹毒已所剩无几,而莲心之中,却凝结着妖冶的魅蓝,摄人心魄。
看来只要冰层全部融化,阿沚就没事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白衣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着,然而他却忽略了,他正是与天对立的地。
他只是想着,真好,阿沚没事了,真好啊!终于!真好!
心里语无伦次着,慌乱着,惊喜着。阿沚醒来第一个见到的人该是他吧,他要怎么说,他的表情应该是怎样的,他要做什么呢……
他依旧瘫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盯着玄冰床上的月清浅,眼中却空洞无神,任由萤火游弋在周身。
只是脑中闹哄哄的,无数的声音质问着他,却皆他自己的声音。
他眼中红莲一点点燃尽,薄冰一丝丝融化消散。月清浅被一片暖融融的红光包裹,白瓷般的肌肤开始云开暖色。
月清浅也在梦境中,一片与现实交融的梦境。
她被困在一块冰中,眼睛不能闭合,此刻眼前一片湿润。不知是泪,还是泪融了冰。
这里是一片雪原,茫茫没有尽头,目所不能及的遥远,变成一片黑暗。
雪原上,燃烧着赤色火焰,亦蔓延至边际的黑暗中。火焰中,是巨大的开得正盛的血一般的火莲。
不知为什么,这一幕并没有对月清浅造成任何冲击。好像,这是平常景象,就如风花雪月一般无奇。
可是怎么会是平常呢?怎么能是平常呢?
她只是个凡人呐,有爹爹娘亲,至多是上隐神君百里衍之的徒儿,这是她最尊贵的最高的身份了。
只是如此而已,她不该经历过这般艳奇却凛冽的场景。
火焰中恍惚掠过无数熟悉或陌生的场景还有不变的面孔,透过朦胧冰层,更加迷离——
她看见,小乌窝在暖炉边,舔着粉粉的小爪子,一晃却又是爹爹端着她沏的茶说什么;
她看见,她的家在熊熊烈焰中变成灰烬,坍塌颓败,转眼只剩爬满枯枝落叶的孤坟;
她看见,公良瑾额前妖异的久劫火莲纹和他嘴角飘忽的笑意,下一刻却是他修长美丽的五指的挖出一颗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