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抱着睡的正香的小离笙,在竹林间,失了神。这样的笑,多久没有看到过了?
不,似乎一直都没有看到过。
记忆里的她,时时刻刻都是大大咧咧的,像凡间的那些少女一般。何时,有这般的气质呢?
连翘在迈进舍门的刹那间,有华光一闪。只转瞬而已,百里衍之亦进到屋中。
抬眼,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连翘一身飘逸的火红色衣裙,以名贵的金蚕丝绣着浅浅的凤纹。质料轻软的丝质长裙,拖曳至地,层层叠叠。腰间束着一条墨色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华丽的灿金色长发,铺陈在贵妃榻边,如满地碎金。依旧眉目如画,却不似方才的清清朗朗。如一朵虞美人般,凝着淡淡愁绪。丝丝缕缕,剪不断理还乱。
恍惚间,他又忆起了那个与他并肩的男子。那时候,皆是浴血而歌,年少轻狂。
转眼万年已逝,沧海桑田之间。于她而言,也不过一念之间罢。百里衍之喟然长叹,或许,她从不曾遗忘……这离火结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一如当年的离火殿,红绸纱帐,雕梁画栋。即使细微到笔架这样的物什,也定要是上好的小叶紫檀。
也罢,念与不念,忘与不忘,皆成定局。
连翘见百里衍之恍惚有些错愕,却只是淡笑一声,缓缓道:“何故如此表情,都过去了罢。?”
低眉,百里衍之眼中投下一片一片黑色沉影。都,过去了……“连翘,我有事相求。”千万年来,他何曾对谁用过这“求”字,只是如今,却也顾不得许多。
连翘一怔,相求?
“但说无妨,定当尽力。”只一瞬,连翘却又懒懒倚着贵妃榻,指尖轻点,一只青瓷杯便自空中幽幽落在三足镂花小桌之上。
素手在空中轻执,手中,亦多了一只青瓷盏。
百里衍之落座,执起茶盏,微微小酌了一口。袅袅的烟气,夹带着雨前龙井的气息,氤氤氲氲的。沉沉呼吸着,百里衍之幽幽道:“玄凝丹,你可有解?”
连翘手中动作一滞,蹙眉自顾自的缓缓道:“玄凝丹……”刹那间,刀光剑影,往事纷至沓来。当年,她似乎也执着于这三个字。
罢了罢了。连翘苦笑一声:“是谁?”
百里衍之一顿,随即道:“我的七弟子,姓月,名清浅。”那声音,暖如三月和风,徐徐暖人心。
他不再以君自称,于他口中之人而言,他永远是她的师父。
翘目中是鲜有的惊异。是什么样的女子,值得他如此的语气,如此的柔情。他从来都是冷情之人,万年前如此,万年后,亦如此。
她未曾发现,百里衍之执着茶盏的手,正微微颤抖着。茶盏中淡淡色泽的水,泛起了微微的波纹。可又有谁知道,他的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连翘是整个天界炼药资历最深的人,若是连她都不可解玄凝丹……那么,他又该如何?又该去何处求丹问药,亦或是……
过往如尘烟一般迷蒙遥远,若不是这熟悉的离火幻境,连翘亦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还能……等待多久。
那些金戈铁马战火纷飞的年代,早已在万年前便灰飞烟灭。徒留下犹存血迹的斑驳甲胄,让人怀念那鲜衣怒马的年少轻狂。
如今道物是人非,徒有悲添。
紫金镂雕莲纹炉中,有幽幽水沉香袅袅罗罗,弥漫在这屋中。
连翘沉沉叹息,道:“你先回去,以至纯地之灵气渗入冰层之中,护她元神不灭。七日之后,我自当找到方法救她。”
连翘远黛般的眉目间尽是倦色,好似一幅氤氤氲氲的江南泼墨山水画卷。百里衍之夜色般的眼眸中,终是有了一丝亮光。
“多谢。”
他起身,深深一拜。若是从前,他定是挥一挥衣袖便自顾自的走掉。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到。那是关于她生死的事情。
这个世间,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
呵!
连翘淡笑不语,只轻轻点头。怔怔望着座前化作一阵白光,转瞬即远去的百里衍之。连翘眼中忽的有些迷茫,又忽的莞尔一笑。
嫣然起身,缓步向外行去。
穿过屋门,华光闪过。一身粗布裙裾的连翘已然曝露在了阳光之下,小院之中。栀子开了雪白晶莹的一树,在阳光下却显得艳丽起来。
“阿——萝——”一声清脆响亮的喊,让枝头白雪般的花瓣零落几片。那一身华服,总像枷锁一般。至少,之于她而言……
阿萝一面哄着被那声“狮子吼”吵醒的小离生,一面小跑着到了院中。“姐姐,下次小声点,小离生都被吵醒了!”六七岁的阿萝抱着个小奶娃子,笨手笨脚的哄着。
这场景,让连翘越看越想笑。可惜现在有正事,忍!!!
不过……那声姐姐,她就勉勉强强受用了,尽管,她已仙龄九万之多。“恩,咳咳!”连翘故作正色咳嗽两声,努力让自己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