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很热闹,许多商店都放着音乐招揽客人,公园里有跳广场舞的、打太极拳的,空气中充斥着歌声、广告声、喧闹声、烟火声,整个市区一片喧哗。
长椅上都坐满了人,我只好倚靠在无人并且被阳光沐浴的杠杆上,静静的看着洋溢着新春气息的落花。
鞭炮声猛地在我耳边响起,我下意识的浑身一抖,站起来强装从容不迫的走出了公园。
外面太危险了,我还是回家看电视吧。
天桥上,我远远的就望见了那座白色的建筑物,我黯然神伤的叹了口气,那里,已经是别人的家了。
走神间,脚下不慎踩空,幸好没有摔跤,迎面走来的一个女生看了我一眼,笑意藏不住的流出。
我微扬嘴角,自嘲的笑。
“这么快就回来了?”坦莉亚阿姨低着头,依旧看着她腿上的那本书。
“外面不好玩。”我呼了口气,倒在沙发上。
我望着天花板,时间过去一秒、两秒、三秒……
“你要去看看你父母么?”
我咽了口唾沫,无力的说:“不去。”
我说的很含糊,她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没有说话了。
我也想去看我的父母啊,可是我知道我脆弱,脆弱的不堪一击,我怕我看到他们已经定格了的温暖的笑容,会崩溃、会泣不成声,你说我不孝也好,是白眼狼也罢,我都不会让人看见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因为,我只是个倔强又懦弱的孩子。
我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坐在地上,一张一张的翻着,眼里慢慢噙满了泪水。这些照片,我一直都放在抽屉里,即便是去东航,我也没带着,因为,它们属于这里。
照片里那个留着八字胡、类似爆炸头的发型,穿着过时又老土的服装的男人,就是我的爸爸,那时候,他还很年轻,身旁的三个男人,是他没过世时还经常联系着出去吃饭喝酒唱歌的高中同学,也是死党。
照片里那个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端坐在草坪上,穿着过时又老土的服装的女人,就是我的妈妈,那时候,她还很年轻,身旁那个亭亭玉立的女人,是她的姐妹,我的小姨,只是现在不见踪影。我曾嘲笑的拿着这张照片指着照片里的她对她说:“妈妈你看!这张照片可以拿来辟邪!”妈妈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只是一笑而过。
他们两个人,是乡下的农民,照片里的那些树、那些草、那些田地、那些鱼塘,都曾陪伴着他们长大,也曾伴随着他们的追逐、他们的泪水和鲜血,因为妈妈曾告诉我关于她儿时的生活:调皮的小姨犯了错,被外婆追的满田埂跑,在拐弯时,因为速度过快,外婆不慎落入田中,结果小姨被打的更惨……挖土的时候,小姨不小心挖到了舅舅的腿,翻了一块肉,家中最小的舅舅立刻哇哇大哭,当晚,小姨又被外婆打的满屋跑……妈妈跟我说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事,因为当时年纪小,我只依稀记得一些,大都是关于小姨的,因为小时候就数小姨最调皮,我听得哈哈大笑。
妈妈是老大,常常要背着舅舅去干活还是上学什么的,具体是干什么我忘了,不过妈妈和舅舅也没少被外婆打,或许这就是农村的教育方式吧:黄金棍下出好人。
妈妈早当家的时候,兴许爸爸还窝在被窝里打游戏,以至于他戴着副眼镜,常常让人认为他是个知识分子。
我看着两张熟悉又青涩的面孔,呆滞的目光里流出两行清泪。
幸好啊幸好,幸好我没有站在他们的面前,我可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像小孩子一般哭哭啼啼。
我收拾好照片,擦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回到客厅若无其事的打开电视,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坐过来。”坦莉亚阿姨对我说。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此时我说话的声音一定带着哭腔。
我看着前方,在她旁边坐下。
她伸出手,替我擦去眼角的泪,轻声问道:“很想他们么?”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里再次闪着泪花,我握紧拳头,极力抵抗着泪水的流出。
“嗯?”
我动了动喉咙,张张嘴,挤出一个字:“想……”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我害怕泪水会止不住的流,可是,这也只能逞一时而已。
当我的眼皮相互亲吻的瞬间,两滴泪不听使唤的划落,我再也不能强装坚强,我的身体紧绷,止不住的发抖,我克制着自己,一定不能哭出声!一定不能!
坦莉亚阿姨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背,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倒希望她一言不发,因为她一安慰我,我怕我更容易泪如雨下。
过了几分钟,我稳住情绪,舒了口气,身体松懈下来,红着双眼盯着茶几,坦莉亚阿姨摸了摸我的头,我听见她说:“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是啊,我可怜,可是谁会来可怜我?
在落花过完年,杨子风便马不停蹄的带我回到了东航,我说你这么急是赶着回去投胎?杨子风呃了一声,说我回去有事,我说你有事关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