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岷山,自南而北,绵延千里,雪峰万重,悄怆幽邃,时值夏末时节,山中深处仍然森然作凉,本来午后寂静的杉林中,忽然传出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森林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浑身带着早已干燥的血迹,沉重的步伐似乎暗示着他走了很久的路,已经很累了!但是他却并没有歇息,穿过这片乱世嶙峋的山岗,前面有一片小溪,他缓缓走到溪边,蹲下身来,捧起清冽的溪水,大口的喝着,然后清理起身上的血迹和伤势。
看着那些伤势,回想起半日前林中的搏斗,十几只的狼群,觅食的黑熊,川中猛虎还有森林巨蟒,他没有过一丝的恐惧,这些比起自己走出的那个地方来说,当真不知轻松了多少倍,但饶是如此,一颗未曾停息的战斗与日夜的警惕不休也让他颇为疲惫。
清水洗去尘渍与血污,这才能看清他的真正长相,只见他面相温和,发髻蓬乱,浑身肌肉结实,若不看他衣服上的血迹,还以为是个农家小子或是山里的猎人,只是他双瞳血红,仿佛吃人的猛兽,黑夜的幽狼,让人见之胆寒。他身旁放着一柄大刀,长约半丈有余,宽约三尺,笔直锋刃,黑光粼粼,刀身之上红光点点,仿佛沾染的血滴一般,只是这血滴擦拭不掉。少年眼中的红光仿佛燃烧的火焰,随着清水的洗涤,渐渐熄灭,待目光恢复如常人一般时,身旁的半丈长刀忽然发出一声浅浅的清脆响声,这个声音对于常年征战的兵士或许十分熟悉,同时也十分恐惧,因为这是兵刃断裂的声音,而战场之上若是兵刃断裂,等待他的下一刻就是死亡。
但是少年并不惊慌,将断裂成四块的长刀碎铁收拾好,手中只持着断刀手柄继续前行,再入深林,日光渐渐消失,树林之中仿佛藏着无数只眼睛在窥视一般,让人不自觉的被这种寂静震慑,与夏日时节极不相衬的凉风拂过清水洗过的皮肤,顿时生出无数的鸡皮疙瘩。随着山林之中一阵青鸟啾鸣,仿佛黑影一般层层叠叠的鸟群顿时从头顶上飞过,少年心中一紧,握了握手中的长刀断刃,死死的盯住前方。
虎啸猿啼,一阵疯狂的脚步声伴随着狂风向着这里刮来,风气之中携带有血腥气息,闻之丧胆,少年的瞳孔之中火焰渐生,心中暴怒的暗喝一声,将收拾好的长刀碎铁扔到了地上,那脚步声陡然靠近,少年呐喊出声,长刀断刃顿生变化,碎铁之上仿佛生出了无穷火焰,从地上跳跃而起,依次与断刃手柄链接,转瞬之间曾经破碎的长刀已经修复如初,只是断缝连接处有着点点血光。
脚步声到了,一声强悍的巨吼刮出一阵腥风,一头浑身雪白的猛兽从林子窜出,说是熊不似熊,说是虎不似虎,说是巨猿也不似巨猿,它身量大约三人高左右,肌肉虬结,胸口厚厚的角质皮肤,其余诸身借胶质般的皮毛,岷山之外的人或许不识,但常年行走于岷山间的猎人却应该知晓,这个怪物就是传说山海经所言的梼杌。
山海经中有言,西方荒中有兽焉,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扰乱荒中,名梼杌。而少年面前的猛兽虽无人面,但其他形状符合,赫然便是四凶之一的梼杌无疑。
梼杌又是一声巨吼,察觉到了眼前的少年,变得更加疯狂起来,顿时一爪刨来,少年急忙轻身而起,跃到一旁的巨树之上,梼杌一爪抓空,地上被刨出个深及三尺的大洞,就连地下的树木根茎都被割断,可见其一抓之力。
少年眼中的怒火更盛,就连皮肤下的血管都红的剔透,而他手中的半丈长刀更是血迹弥漫,黑芒迸发,少年从树上跳出,一刀劈开梼杌伸来的巨爪,脚步在空中虚踩一下,竟然猝地又旋转了方向,随即趁势站到了梼杌的背上,梼杌警觉,回手一爪,少年一刀未曾劈下,再次躲闪,与其周旋起来。
梼杌性情暴烈,屡次出击都伤不到少年分毫,顿时恼羞成怒,猛踩地面,刹那间大地都开始震动起来,少年甫一沾地,只觉得地面震动的频率似乎暗合天道规则,触之则血脉膨胀,几近爆裂,顿时又再度跃起。梼杌边踩地面,边清理周遭巨树,直到附近十丈内的树木倾颓,方才再次奔向了少年。
少年识得梼杌的厉害,却也并不害怕,断刃复苏,血光流转,双方一触即发!
岷山西南麓的灵隐剑庄中,教授儒家君子六艺的学院山又被称作六艺山,山中早已挖空,其中建立了层层幽深的殿宇洞穴,而庄主乾文子的居所就在其中最深的一处。
夜色深沉,月华清淡,朦胧中的雾气如同帷幔轻纱一般浮遮住了六艺山,乾文子走向山势的悬崖边缘,眼中毫无神采,脚步踉跄,晃晃悠悠,眼看便到山风猎猎的崖边,仍然没有止住脚步的趋势,纵然他秘术惊天,若然毫无防备的跌落下去,恐怕也性命不保!就在他快要踏出最后的一步时,身后忽然一个人影窜出,白发飘飘,止住了他的脚步,乾文子回头一看,似乎认出了男子的模样,但见他唇间嗫嚅,却听不见他说些什么,乾文子张口欲言,却发现喉咙如被扼住一般,喘不上气来。忽然间一道刀光随着山风朝那白发青年后心方向猝然而至,几乎眨眼间就到近前,乾文子欲要提醒,却见青年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