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华带着小鲜与妻子离开,继续向东前往荆州,这夜傍晚途径一个小镇,镇上人家不多,多是战祸中幸存的百姓,叶舒华一家在益州之时,尚算小康之家,摸出三个开元通宝便有人家欣喜相迎,在别人的主人房中休息了一夜。
次日继续赶路,所经村镇大多残破,小鲜在蜀中之时,也曾随父母去过成都、益州等地,皆是一派繁华,小楼精舍鳞次栉比,虽有穷人,但饱食之士众多,不曾途经此地,路有饥色,民无足食,不由惶惑的向叶舒华问道:怎么这么破,这路上?
叶舒华平时倒不会去理会小儿之语,不过一路上所经所遇,倒真的激发了他的几丝忧国忧民之心,同时也不想对小鲜太过冷漠,半是回答,半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几年征战,几年天灾,便是再大的富户,也经受不起,今日所经之路,为荆蜀要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战乱频繁,黄巢来过,朱温来过,末唐乱军来过,现在在荆州的高季兴也曾来过,来来回回的几遍剐,怎么会不破?
小鲜如今才四岁,清儿与迷糊爹也从未给他讲过天下之事,如何知道这些人名,如何知道这些故事,懵懵懂懂的听了,也只明白是战乱的结果,只是为何与蜀中差距这么大,他却是不明白。此时驴车经过垄旁,只见一个老妇人携着一个孩子在一棵树旁挖土,那孩子面色苍白,身量极小,似乎饿极了一般,抓过一捧土,便往肚里喂。小鲜顿时惊呼一声,指着那孩子道:那人为何吃土?
叶舒华斜斜的瞥了一眼,倒没有他这般惊诧,淡淡的说道:那是观音土,没饭吃的人便掘此土饱肚,倒是能够支撑几日,不过几日后就难说了——
为何他们不吃饭了?小鲜紧张的问道。
叶舒华见他一副不知民间疾苦的模样,忍不住喝道:你道何人都是衣食无忧么,现在天下若有十个人,有四个人能吃饱饭就很了不起了!现下只是吃土,尚可忍受,饥荒之年,人人易子而食,甚至有人牵了自己的老婆便往屠夫的摊子上走——
去做什么了?小鲜听他说的惊恐,但仍然好奇的问道,叶舒华之妻似乎猜到了他后面之语,仿佛回想起当初老人说给自己的故事,面上禁不住现出惊惧之色。
做什么?当然是砍了当肉吃!叶舒华望着小鲜恶狠狠的道,倒不是他生性残暴才故意如此,而是说到此处之事,着实令人心中愤慨,忍不住便大声了。
小鲜果不其然的哭起来,望着叶舒华的模样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贴在了驴车车厢边上,似乎在惊恐叶舒华会把自己也带到屠夫的肉摊上。
叶舒华之妻似乎觉得叶的言语太过,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叶舒华便止住了话头,此处已经快出蜀国的边界了,往北是梁国,往南而行,过涪陵,可寻江舟顺流而下至夷陵,那时便离荆州近了。
终于要出蜀地了,叶舒华轻启长鞭,驴子小跑了起来,小鲜趁他不注意,从驴车上偷偷拿出一块干粮,扔出了车外。
驴车快行一会儿,速度渐缓,叶舒华三人停车用餐,摸出的干粮似乎少了几个,叶舒华不屑的冷笑一声,如何不知小鲜的举动,眼下却是不提。众人各自进食,小鲜的怀中还留着那个叫小莲的姑娘给他的半块胡饼,先将胡饼吃了,然后把干粮藏在了怀中。此时粮食在他的心中已经占据了重要的位置,怀中的面团虽然不多,但万一遇到叶舒华饿了想吃自己时,也可解救自己一时之危。
小鲜如今不知自己是被父母托付给叶舒华照顾,而是以为父母遗弃了自己,叶舒华夫妻只是因为暂生慈悲之心收留自己而已,说不定何时便也遗弃了自己,心中无时不在惶恐,无时不在不安,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生怕惹怒了叶舒华,便丢弃了自己,那时,自己恐怕也要去吃观音土了。
就在小鲜小心的吃着那半块胡饼的时候,只见着不远处的官道上蹒跚的跑来一个人,衣着破烂,满是尘土,但待他跑得近了之后,方才发现那破烂的衣裳材质竟是丝绸,这是才看见他儒袍上血迹斑斑,脸上多处刀伤。
这人似乎看见了小鲜一行人,奋力的向他们奔来,但似乎受伤过重,只跑了十来步,便一跌不起倒在了地上。小鲜被那人满身的血迹吓的双眼圆睁,一动不敢动,叶舒华之妻也是如此,叶舒华虽然不惧此番景象,但是他却担心因此给他们带来麻烦。
那人倒下不久,叶舒华还未来得及上前查看,便见那人来的方向又跑来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其中一个男子,四十左右,身量极高,身形壮硕,一看便是北方大汉,另一人不过六七岁光景,与那小莲同岁,但是神情悲伤,又有一股坚毅。
那大汉与之前的儒生状况相差不远,虽然还能行步,却也是强弩之末,左肩膀一个莫大的血口仍然汩汩的落血,右臂斜挂在肩上,虽然未曾断开,仔细查看却能发现只是几丝血肉与皮质连接着在,左手牵着小男孩,努力的向叶舒华等人走来。
叶舒华心中已有猜测,这些人来历定然不凡,且正被人追杀,瞧那北方汉子重伤之余仍能坚持至此般境况,气息中隐有天地灵气萦绕缓解伤势,定然也是剑客中人。重伤的秘术剑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