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明只是闭目不言,双手合十念佛。宁儿生气,硬是掰开他的双手,偏偏不叫他合十。
十里路外有大队人马朝着这边方向走来,此地只有这一处寺庙佛堂,想必是大户人家过来礼佛。
宁儿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吵架,略施法术,一阵清风,带着通明回了冥王宫。
萧衍赶到之时,只看到一片火光冲天。他大惊失色,疾呼宫人救火。可这佛堂远水,等到大火扑灭之时,也烧了个差不多干净。
看着焦黑冒烟的屋梁,褪去金色的佛像,萧衍紧闭嘴唇,一言不发。
浓黑呛鼻的滚烟,熏出了帝王的眼泪。
人,终有一死。想他一生,生于侯府,享尽荣华,长于前齐,未曾大功大过,问道出家,皆是修身。所谓一生无虞,大致如斯。
萧衍默默回想陶大哥的一生,却是比自己好太多。忽然宫人来报,说僧人都出去化缘了,并无伤亡,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慈悲的佛像,真是菩萨保佑。
既然他们都出去化缘,那他自然没有那么快回来。等到他回来了,看到崭新的庙宇,应该也不会计较了。
一道圣谕,重修庙宇,要为这庙里供奉的菩萨重塑金身。
通明坐在宁儿的床榻上,什么也不说,只是重重地叹息。按照宁儿的个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小仙女们都看不下去了,往常小祖宗从不带凡人回宫的。上回带了一个美男子回来,闹得人心惶惶。这回儿,更加过分,带了一个小和尚回来,难不成是要把东边的道家跟西边的佛家都得罪个遍才罢休么。
带回来就带回来吧,还给人家施了一个定身术,这莫非是抢来的不成?
她们的碎言碎语,宁儿悉数听了去,只是懒得理会。她们要是眼力神儿好些,就应该知道这个和尚就是之前的凡人。量她们低着头,也没敢仔细看清楚通明的脸。
宁儿知道通明已经有些道行,可以不必一日三餐。可一日不吃,还是会饿的。所以,吩咐小仙女们,一日只准备一餐给他。
只是要是解开他身上的法术,他一定又要回人间去。是故,宁儿现在还得给他喂饭吃。真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堂堂白宁上仙,给一个不是哑巴却偏偏不说话的凡人喂饭。
“你知道你走了之后,我到处找不到你,有多着急吗?”宁儿对着手里的勺子问话。
“你知道看见你的一头青丝不见了,我的心有多痛吗?”宁儿看着他的眼睛问话。
“你知道被最信赖的人背叛,有多丢脸吗!”宁儿说着说着,自己哭了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许身佛门?你是我的夫君,你要出家去,你问过我了吗!”宁儿嘶吼的声音,大的自己都不敢相信。
通明最见不得宁儿伤心,曾经只要宁儿开心,他可以丢下金陵老家,可以放下开创的门派。只是宁儿的心里,谁最重要呢?
是那个地位跟修为都极高的玉沧海上仙吗?如果今日住在这里的男人是他,必定会人人称赞他们两个天造地设,十分般配吧。
还是那个忠心不二的宇文从正大人?听说前世的时候,宇文曾是落雪的师兄,拜过天地的师兄是何等分量不言而喻。
最好不要是自己,因为自己只是最渺小不过的存在,生命的长度在宁儿的千万年里,可以短暂到忽略不计。
她终究是要失去他的,不过早晚而已。
与其等死后,她继续执着的找寻,不如生前就做一个了断。他,不想她再继续为他为难,为他难过了。既然无力守护,那就割舍吧。
不管宁儿怎么质问,他都是不置一词,沉默,更深的沉默。
宁儿一个人说累了,饭也喂的差不多,就命人把饭菜撤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怕他睡不好,给他解开了法术。
“逃吧。想逃去哪里就去哪里。”宁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很累很累。“最好能逃到我找不到的地方,我怕我会忍不住,继续找你,更怕我会忍不住,又把你绑了回来。”
通明听了心里难受,眼眶湿润。只是暖帐里光线晦暗,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等到宁儿睡着了,通明翻过身,想要拥抱她,发现下半身如同朽木,麻木没有知觉。如此病身,如何陪她朝朝暮暮?
通明无奈地躺下,他尝试用全部的力气召唤碧落,而碧落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悬浮了几次,就再也没有动静。
“落雪,当初你为我而死。如今,为了你能长久地快乐,我又岂能贪图一时的欢愉。我终究不能陪你永生,那就请你忘了我吧。”通明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支撑自己坐了起来。
下半身的麻木,叫他的法力减弱许多,还是在黎明前飞出了地府。玉沧海给了路线,还真的是好用。
回到寺庙的通明,大致知道皇帝来过了。
所有的僧人,要不在庆幸因祸得福,新修庙宇更大更宽敞,要不后悔错过面圣的机会,只有通明没有表态。
也许,他该去云游四海,或者就此化缘。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