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公子,你醉了。”小书童都快哭了,“我们快点回去吧。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野狼。”
“好,我们回去。”随手扔掉瓷罐,年轻公子由摸了摸已经干枯的树干,“明儿我派人来把你移植到我家院子去,然后,我们就天天一起喝酒!”
直到被小书童拉走很远,我还是能看到他回头对我招手。
夜很快又安静下来。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酒的味道,告诉我,刚刚确实是有个人把酒倒给我喝。
或许他并不知道,就这一点点酒,重新燃起了我对活下去的渴望。
于是,我拼命地汲取土壤中、空气中的水分,等待着,等着他派人把我移植到他家的院子里。
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月都过去了。
没有人来带走我。
几个月过去了,依旧没人来。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于是我慢慢积攒力量,终于能幻化成人型离开原地,来这儿找他。
为什么答应了的事却又没做呢?我想知道这个答案。
然后我来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他人。就算出声求助,也没见他出来,反而跑出其他人,一个劲儿地喊着闹鬼。
我的同伴们都说我被骗了。他们说人类是自私狡猾的,前一刻的海誓山盟,下一刻可能就会抛之脑后,更何况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
我不相信。所以今晚,我又来了。
“你不知道他们家早已搬走了么?”水安息问道。
雪梨摇摇头。
“忘了他的话吧。”水安息轻声叹了口气,“你的同伴们说的没错。人类,有时连清醒时做出的承诺都会忘了,更何况是醉酒时的事?”
雪梨脸色苍白:“难道他真的只是开玩笑的?为什么?”
“是啊,”水安息也问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人们总是会轻易忘了曾经的承诺?却留下其他人在苦苦等待?”
朔夜蓦地看向水安息。她在等待的人,是谁?
“雪梨,我可以帮你。以后。你就别再来这儿了,在这样闹下去,有一天你真的会引来得道高人来降你的。”
雪梨低着头,沉默不语。
“两百年的道行,好不容易才渡过天劫活下来,你真的这么不在乎自己?”
面对水安息的质问,半晌,雪梨终于出声:“好,我不再来了。”
水安息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包里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这瓷瓶有两粒药丸,青色的叫繁生,能帮助你短期内修复好身体,但要恢复功力还需要一段日子;白色的叫新生,能让你瞬间脱胎换骨,无需时间等待,但是,随之而来的后果是——你会忘记最近五十年的记忆。”
“雪梨,吃哪一个,你自己选择吧。”
雪梨默默地接过水安息递过来的瓷瓶,无声地对她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沉默地离开了。
在雪梨走进拐弯时,朔夜注意到,从他的后背中伸出一个银色的丝线,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似的飘向远处。
“那是?”朔夜不由出声询问。
“缘。”水安息回答,“存在着羁绊的两者之间有着一根线,我们把它叫做缘。缘一旦断开,这两个人从此就天涯相隔,不再相见。”
“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朔夜很疑惑。
“缘一般是看不到的,但是,当它意识到自己存在危险时,就会像这样流露出来,就好像在拼了命地向主人传递‘我是存在的,不要剪断我’这样的信号。”
“你是说?”
“恐怕雪梨现在正为到底如何选择而痛苦吧?”
沉默了半天,“雪梨,和我之前见过的妖怪,有些不同。看到他那样难过的样子,我竟然很想找到那个忘了曾经做出承诺的人,狠狠揍他一拳。”
耳畔传来水安息的笑声。
“愿者不难,别忘了你刚刚说的话。尤其是像你这样有灵力的人,言灵的力量可是很强大的呢!”
朔夜蓦地一滞。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要收回刚刚的话!”
“不可能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么?”
“不要啊,我真的只是说笑而已!撤回,撤回!我刚刚什么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