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有约好的客户来,程其凡才打开了门。
送走客户,程其凡习惯性地踱到窗口,从早晨到现在,他总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管儿子的公司多么不靠谱,至少目前已经在北京站稳了脚,自己坚持了三年多的经济制裁已经毫无意义了。
已经长出翅膀的儿子不可能主动回来了,而自己也决不可能向儿子妥协,看来与儿子的战争将进入相持阶段。这个阶段是3年5年?还是10年8年?
外面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从脚步声判断,程其凡知道是凌方仪来了,他没有回头。
来的正是凌方仪。他走到程其凡身边,沉默了片刻说:“程总,如果我让你被动了,我道歉。但你应该听听我的想法。”
程其凡回身在沙发上坐下,有气无力地说:“你想说就说吧。”
凌方仪缓缓地说:“程总,恕我直言,我总觉得在晓凯的问题上,你的思路窄了点。我清楚你想通过经济制裁把晓凯逼回来,但你想过没有,逼晓凯成功了,晓凯会遗憾;逼晓凯不成功,你会遗憾;也就是父子俩总要有一个遗憾的,这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程其凡没有任何反应,看不出是在听还是在想心事。
凌方仪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们是不是可以拓展一下思路。你现在想的都是子承父业,都是我的事业要延续,我的公司要有人接班,都是以“我”为中心的。能不能站在晓凯的角度想想,晓凯想要创业有多大错?刚踏上社会为什么不能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天讯公司是不错,但你让他现在就守着天讯,对外面精彩的世界不看不想,这现实吗?”
程其凡说:“所以,你就不顾天讯的未来,不顾晓凯的未来,帮助晓凯看外面的世界了?”
凌方仪注意一下程其凡的脸色,说:“程总,你为什么不能这样想,晓凯如果创业成功,你们父子俩也可以携手共同发展啊。”
程其凡眼睛看着窗外:“他成功?他不过是在浪费自己的宝贵青春而已。而你,却在支持他的无知。”
凌方仪说:“不管他无知还是有知,他长大了,他总有权力干点自己想干的事。即便他真是在浪费青春,那也要经历过才能下结论,也要让他自己认识到才行。”
程其凡闭上眼睛,说:“行了,这儿子算给你了,我不要了。”
这时走廊里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程其凡站起来:“郑品来了。这事到此为止。”
他话音没落,张骐陪着郑品推门而进。
郑品中等个,肩宽,略胖,头上左侧有一小撮花白。
他一进门就向程其凡伸出一双大手:“老连长,没忘了我吧。”90年代初他和程其凡一起转业的,程其凡因董玉洁的缘故留在锦江,而郑品则回到家乡许都市,现在成功地经营着一家食品企业。
程其凡上前握住郑品的手说:“又有二年多没见了,你再不来,真要把你忘了。”
郑品说:“一直想来,想看看你的秦湖基地,想看看你的天河围场。这两年你的天讯跑得可是够快的,我是光着脚丫也赶不上啊。”
程其凡迅速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你少来,把公司都开到深圳去了,还在我这里装谦虚。噢,先应该恭喜你。”
郑品喜气洋洋地说:“同喜同喜。10月2号。请战友们过去捧个场。”说着把一叠请柬交给凌方仪:“有劳大管家了。”
程其凡拉着郑品坐下:“坐,坐。叫闻欣来泡茶。”
凌方仪说:“我来吧。”
张骐的眼睛在程其凡和凌方仪脸上不停地转换着。他想,早上才发生的事,不会这么快就烟消云散了吧?
就公司的副总们而言,张骐是最后一个知道程其凡发火的。当时,他正在二建老总李广森的办公室里。
张骐也是程其凡部队时的战友。当年转业到城管局,干着没什么指望了,就在政策许可的情况下提前办理了退休。现在主要负责公司的生产经营,在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中他常常起着重要作用,有时一顿酒喝下来,大功告成。由于他喜欢在酒桌上解决问题,公司人送外号“九(酒)爷”。
他到二建是因为秦湖基地的事。
今天在上班路上接到李广森的电话。李广森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有点事要商量商量。他问什么事,李广森说还能有什么事,秦湖基地的。他说今天一个战友从许都过来,事情重要你就现在说,不重要就改天吧。李广森哈哈笑了二声,说那你就过来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计划经济时期,锦江市一共有五家国有建筑公司,二建是锦江市二家技术力量比较强的公司之一,后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竞争成了生存的主旋律,二建就显得力不从心了,连续亏损三年,最后痛定思痛,开始改制,改制后的公司进行了一系列内部改革,在行业中率先实行项目经理制。业务也开始向外拓展,不仅走出锦江,也走出国门,在非州等地承建了一些工程,这才扭亏为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