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小姐讲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压根看不出是英国人。她一袭宝石蓝的长纱裙,衬得肤色分外雪白,棕黑的头发,同我们一样的黑色眼眸,若不是蒋芙雪道出身世,我只当是一个长得异域特色的美女。
她打量了我一眼,我看见自己膝盖上两行血水,混着污泥。程昊霖开口介绍了,“这位是虹雨在学校的朋友,冷小姐。”
面对莎莉小姐时,我突然感到一丝惶恐。但是出乎意料的,她热情地一笑,伸出手来,我一愣,也将手伸出去,很少会同人握手。刚想叫她一声,却停住,望向程昊霖,他还没有介绍,若是贸然叫错,反倒失礼,若是叫对了,也显得我们背后谈论过他俩的是非,程昊霖嘴里自然就更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莎莉小姐。”程昊霖将两个字咬得很生硬,我突然觉得硬是把Sally叫成莎莉,还用他这样的发音,甚是可笑,又忍住。
“虹雨回家发现你们都不在,唯一的车又被你开走了,送信让我帮忙找找。”她边解释缘由,边将我们往车边引。
“太麻烦你。”程昊霖自然地走在了莎莉的身边。我突然觉得这样对未婚妻说话似乎生疏了点,心里暗笑,果然,这订婚是连影子都没有的事情,程昊霖是一心想攀高枝,在外头吹得志在必得,到了她面前还不是恭顺又有距离。
车里走出两个年轻人,“我想你大概是车在路上出了毛病,带了两个人。”莎莉真是太细心了。程昊霖将状况和两个年轻人描述一遍,便将车钥匙给了他们,又自顾自地与莎莉继续聊。
“快上车吧,虹雨在家很担心。”莎莉回身招呼跟在一旁的我,程昊霖将前车门打开,对我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会儿可真是客气,我从心底里冷笑,面上却微笑。
他将车门合上,走到后车门,又将莎莉安置好,自己才绕到另一面上了车,与莎莉并肩坐在后座上。
夜幕已完全降临,我从反光镜里看见阴影里的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垫子的距离。我蓦地想起端午之前,程虹雨来我家,与冷琮并排坐在沙发上的光景,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我出来了这么久,程虹雨直到她哥哥出门前都未回去,大概都是和李睿晟在一起消磨时间了。
心里突然亮了,程昊霖带着李睿晟来这里避暑,程虹雨也赶来,大概不仅仅是家庭休假这么简单,看来是想撮合这两个人。我从反光镜里不是很友好地盯了眼程昊霖,却正好看见他盯着我,眉头紧锁,吓得我连忙望向前方。
这一吓又想到一个问题,程虹雨鬼灵精怪,鉴貌辨色,是一等一的好手,更何况这是她哥哥,他的所作所为,连我都看出了意图,她会不知道?她若是知道,她与李睿晟一个早上就变得如此熟稔,可见毫不在意她哥哥这个刻意安排,在她心里,冷琮又是什么呢?我突然为冷琮悲哀,他似乎陷入了个同我一样身不由己的境地,高攀非他所愿,现在人家却又要告诉他高攀不起。我心里又愤愤,既是如此,你又追到我们家里来做什么呢?冷琮是家境普通,但也不是玩物。半个学期以来,对程虹雨重建的好感又荡然无存。
“听说斯宾塞先生也来了?”程昊霖沉沉一声,是在对莎莉说话,这音量没有避讳前排的意思,却也只是我刚好听得见的音量。斯宾塞三个字,我听得出是一个一个往外蹦的,忍得手指掐到肉里去,才没有笑出声,只一个劲儿抿住嘴,我懂了,程昊霖原来是不会英文的。想想也是,他在东北长大,在莫斯科上的大学,似乎也没有个学英文的机会。那他还想娶个英国总督的女儿?虽说莎莉的父母就不都是英国人,可他总该要能和老丈人顺畅地交流吧,要是这个水准,我看他悬得很,幸灾乐祸的快意涌上来。
他们围绕这斯宾塞先生谈了许久,一直到了那法式别墅跟前,才停下来。我知道这神秘的先生,有六英尺的身高,有棕色的卷发、在上海一个英国政府的研究所里的专家,我听得出莎莉谈到他的时候,语音里有些软软的绵绵的东西,不禁饶有兴趣地从反光镜里观察程昊霖的表情,却令人失望地只是些淡淡的关切。他还真是成大事的料,我都能看出端倪,他却忍而不发,自己朝思暮想地总督女儿,如此细致地谈论一个明显是她心上人的男子,他还不住轻轻点头,我想起来,还是他先挑的头,莫非是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程虹雨同李睿晟已从房子里迎出来。
“哥,你们这是去哪儿了?”程虹雨面上全是焦急,可是此时,我真不知道这个女孩子,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又是做戏的,“冷姐姐,你哥哥打电话想和你聊聊的。”
“是吗?”我听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已经挂了。”她在我身后惋惜地说。
我怅然若失,今天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转念一想,即使接了电话,也不能在人家屋檐下说人家的不是,反而更是气鼓鼓的没处说去,“你和他聊了会儿?”我小心地试探她的态度,就在程昊霖和李睿晟跟前。
她上前一步挽住我的胳膊,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她凑在我耳边,“恩,我和他说了,我哥哥带着你兜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