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歌声,回响在苦痛心酸的山谷,与奴役的过去激荡,与勇敢的未来共鸣!俄罗斯文学的太阳!”双腿刷一声并拢,直立在高高的讲台上,而后微微躬身,保持向台下听众致敬的姿态。
低沉的喉音,还在偌大的教室回荡,只有窗外爬山虎叶在初夏晚风中的沙沙声作为回应。
“通通”声响起,前面两排俄文系的男生们最先站起身,而后如波浪般,一排排的听众起身鼓掌,我也忙不迭起立鼓掌,更有激动的男生吹起口哨,大叫“要让西大楼的掌声响彻鼓楼”。
讲台上,俄文系新进的客座教授,又鞠了两个小躬,转身在站在讲桌前,从容地收拾自己带来的资料,一阵清风吹过首页的纸张,只看见寥寥几行文字,格外大的间距,占满纸面。他对着这样几行提纲,讲了一个半钟头的普希金诗歌,用最苍凉的嗓音念出绝望中的希望,浓重的鼻音,发出一个个我曾经想学也学不会的俄文单词。我和所有的听众一样,随着他音调的高亢而充满激情,随着他音调的落寞而满心抑郁。
几个男生已经走上讲台,与他握手交谈,他依旧面不带笑,眼神却是温和地看着这一批热切的学生,全然没有对我们的凶恶。
有时你希望一个得罪过你的人是一无是处的,而他偏偏就用让众人折服的方式从天而降。谁能想到仗势欺人的军官,也曾在莫斯科大学主修俄文文学还颇有造诣。
我五点半就在西大樓戊三零三捡了个座位坐下,待到教室里连过道都挤满人时,我才发现今天的主讲是他,彼时,想出去,必叨扰许多人,倒不如安安分分听到结束。
背起书包,往门外走去,却看见程虹雨在我后面两排的位置正往前走,和我打了个照面。我想起冷琮和她对望的光景,若是冷琮有记日记的习惯,定会用上“温柔了时光,惊艳了岁月”这样肉麻兮兮的辞藻,但不可否认,自从在心里觉得他俩有些干系后,我对她的态度又有了些说不出的改变。
“冷师姐,这就回去了?”
我笑着点点头。她停下往台前走的脚步,转过来和我一个方向,“七点多了,送送师姐吧。”
正合我意,还能请她进家门坐坐。可转念一想,娘虽已经好了许多,可同往日笑意满脸不同,现今严肃郁郁了许多。况且我们的住处,对我和冷琮来说,已经很是温馨,可她……我一边自责何时变得这般虚荣,一边坚决推辞:“谢谢谢谢,几步路而已,不用劳烦了。”
她今天格外坚持,想来大概也是冷琮的缘故,推让许久,终究没能赢得了我。
走出西大楼,回望戊三零三灯火通明。下个学期,有一门必修课,可以从法文、俄文与德文文学导读中选一个语种,前几日刚把选课名单报上去。我因得对俄文的心不死,虽不会说,可文学导读学着也有些意思,不假思索就选了俄文文学导读,今天听见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才晓得这门课正是今天这位教授教,顿时如晴天霹雳,一口气凉到脚后跟。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不时有几片法桐叶子飘落,还是绿色的,断断续续,心里的思绪也飘忽。
那个女人同我长得几乎一样是没错的,她向着娘叫“妈”也是没错的,这么说来,她确实是我的姐妹,可这么些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呢?既然还有个女儿,虽然目前的状况看来是麻烦事缠身,可那行头举止,生活条件并不艰苦,这么说来这么几年过的大概是同我们相似的生活,娘为何不认?看她的年纪,同我相差无几,我对她没有印象,她倒是一眼认出了娘,这也匪夷所思。
越想越乱,已经从鱼市街拐进小巷,没几步就走进院门。客厅东面一张水曲柳沙发,冷琮斜靠在沙发里侧,双腿搁在他面前的椅子上,正认真看一份报纸。一件白衬衫,胸前的扣子解开几颗,领口显得有些凌乱。
见他这光景,心里暗自称赞自己决策正确,这要是让程虹雨送我回来,见着真真是尴尬。可转念一想,若不提醒冷琮,他一直这般,那和程虹雨迟早只有错过的份儿。
走进客厅,咳了两声,他抬起头,“哟!第二名回来了,第一名给你留了几块香瓜。”说着指指桌上一个碟子,里头珍珠白的香瓜瓤泛出晶莹的色泽。
自那日汇演,我们的节目评了第二名,他的剧不出所料地拿了第一之后,我们的称谓就变得这样浅显易懂。
我在厨房里仔细地洗手,偷偷瞄他,还是没有心思地读着报,似乎心里无牵无挂的,斟酌一下,有些话还是得同他说。
拿起一块香瓜,在沙发上坐下,凑近他,“第一名,你看看你,啧啧,这个形象。”左手上下比划。
他撅起上唇,做了个顶膈应人的表情,“你哥我风度翩翩。”
我啧啧两声,两根手指夹着他皱巴巴的衣襟,“就这样!”
他打掉我的手,“这叫放浪不羁,不懂别添乱。”
我转动眼珠,退回到沙发另一端,咬一口瓜,在嘴里沙沙地嚼着,“你就辩吧!人家秀绮到家里来了,你也这么跟别人辩!”
他猛地一怔,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