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老师都有这么一个爱好——卖弄才学。他们也许没有真本事,但他们可以用深奥的语言直接考倒你,然后你不得不承认:老师懂得的真多啊。
现下就是这样一种情况。黑板上白色粉笔写了一句诗:“两只黄鹂鸣翠柳”,要同学们接上下一句,美其名曰:检查你们暑假有没有偷懒,上课前有没有预习?
聂芷看阿达端着书翻得起劲,忍不住一叹,我早看过了,没有这首诗。偏偏老师盯准了阿达,清了清声道:“聂达慕。”
聂达慕,小名阿达。
阿达愁眉苦脸站起身,低着头朝聂芷挤挤眼,聂芷好整以暇,阿达的小脸皱的更紧。
“聂达慕,你说说下一句是什么?”
阿达绞着手指,犹犹豫豫:“是,是……”
聂芷唇角一翘,做了口型与同桌阿达看:“一行白鹭上青天。”又重复了一遍。
阿达挠挠后脑勺,“一行…笨鸟…上青天?”
老师早已走到跟前来,听清楚了后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揉揉阿达绵软的发丝,道:“聂达慕同学说下一句是‘一行笨鸟上青天’,大家觉得对不对?”
全班的学生笑成一团。老师正色道:“聂达慕同学,你肯定没有认真看书。”
聂芷听罢举起了小手,粉布长袖滑到手肘,皮肤白嫩。老师见是自己上半年曾委婉提过跳级的聪明姑娘,笑了笑点她:“看来聂芷同学知道下半句。”
聂芷平静起身,几乎与阿达同高,清澈的嗓音慢慢回荡教室之间。“下半句是‘一行白鹭上青天’,而且老师说得不对,课本上没有这句诗,顶多是聂达慕没有认真看课外书。”
老师面色僵了僵,尴尬了回神,把手圈到唇边咳了咳,“好,两位同学请坐,我们接下来上第一篇课文,请大家翻开书本。”
悉悉索索声中,阿达侧了头问聂芷:“你干嘛说老师不对?”
聂芷懒得搭理,将书本翻开,左手撑住下巴陷入沉思。阿达自讨没趣,心中仍旧温暖。
课堂时间过得快,在聂芷神游中一堂课就过了去。下课十分钟,小萝卜头们展现了与课堂截然不同的活跃好动,一个个都往教室外跑。
今天天气不错,没有夏日热烈的太阳,因着屋后的水池的缘故,时而还有暖风轻吹。阿达也抓了聂芷的手往屋外去,兴奋地很。
九十年代在聂芷看来并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她已经自动跳过当年玩得像傻缺的自己,心中微叹,往事不堪回首。
迎面走来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扎着马尾,发绳是乡镇罕见的水晶发饰,一身粉色棉布套装衬得人脸蛋圆圆,红润而有光泽。阿达扑上前,喊了声:“美美。”
聂芷瞧着对方与自己几乎撞衫的粉色长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脑海立即出现了对美美此人的印象。
美美,全名聂真,父亲是知识分子,家里有些积蓄。聂真长相粉嫩,做人也是不赖的,柔软平和的性子在成年前一直备受男孩子的追捧。虽说姑娘人好,聂芷却从前世到现在都无法喜欢她,无他尔,这姑娘忒没主见,一根筋跟着别人转。
聂真见了人也只腼腆的笑,温温吞吞的模样仿佛三月桃花,聂芷仰头看天,果然女汉子是看不上萌妹子的。
阿达将聂芷和聂真拉到一块,嘿嘿笑道:“美美暑假去了城里,一直都没人跟我们玩,现在好了,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了。”
聂芷无言,目光清淡,这熊孩子不知道人家家里刚买了小轿车么?兴许过几天就要搬到城里去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聂真家境不错,却一直呆在乡下,原本是人往高处走的道理,到了聂真家就不对头了。聂真父亲读过重点大学,也在城里待过几年,后来回了乡下就定居在老家了,难得去城里。如今看这买了车的架势,估计是快离开了。
兀自想着,聂芷冷不防被阿达搡了一下,聂芷一眼看回去,阿达缩缩肩,又挺了挺胸道:“美美跟你说话呢,聂芷你怎么不做声啊?”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凡人。阿达不知道什么是暗恋,但聂真真真是他第一个想要保护的女孩子,他像喜欢一切美好事物一样喜欢聂真。
聂芷只好应声:“唔,你刚才说了什么?”
聂真温婉从容地笑,白皙的手指半捂住红唇,水眸弯弯,“我说,阿芷好像黑了些。”
聂芷吸口气,看定聂真的眼,慢慢道:“你透过你的眼看世界,你以为是黑的,可说不定是你加以主观意愿扭曲了客观事实。”
聂真白了白脸,她是不懂聂芷说的几个词,但她知道,自己这是惹恼了聂芷。因为聂芷从不会用这种态度说话,聂芷就像温顺的小绵羊,是和她抱团的好姐妹。聂真委屈了眉眼,半晌吐声道:“阿芷也不黑,是我开错玩笑了。”
阿达一头雾水,看看聂芷又看看聂真,拉着两人的手,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聂芷唇角带笑,实在是冷冽的弧度,“没事,以后不要叫我阿芷,聂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