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她并没有死,而是被她那不成器的夫君打残了,便成了这幅模样。大夫说是失魂症,早已没有知觉,是活死人一个。”
常世宁见到宁绾朱魂不守舍的模样,突然上前,一只臂膀揽在宁绾朱腰间,另一只手依旧上前紧紧捏着宁绾朱的下巴。两人的面孔与身体都贴得极近,呼吸可闻。常世宁的眼神既兴奋又专注,似乎极感兴味地看着宁绾朱的神情。
“可是,你不觉得,她做我的傀儡夫人正好么?”常世宁低声笑道,“你们两人相貌本就相像,她又不能说话不能动,我说她是什么她便是什么。若非如此,又怎能在这三年里,瞒过我那位精明的岳父大人?不过我实在是要谢过宁大人,这太子一党的女婿的身份,才是我最好的伪装,否则我又怎能助了汉王成其大事,又怎会得了如今这泼天一样的权势?”
宁绾朱的手指掐入自己的掌心之中,一直掐出血来。原来自己庶妹的一介躯壳,也能在人前代替自己成为侯夫人。而常世宁在宁家人面前装作体贴病妻的好丈夫,对外又装着是保太子的宁家的好女婿。这样一来,自己的父亲便对常世宁失去了戒心。无论是宁家,还是其余忠于太子的大臣们,便都无法察觉常世宁在暗地里主导的种种阴谋。
“为什么?”宁绾朱的声音透着绝望与痛苦,她仿佛被深深侮辱了,终于问常世宁,“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年确实是络紫识得你在先,你若与络紫两情相悦,为何又偏偏上门求娶宁家嫡女,若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嫁与你……”
“住口!”常世宁像是被戳着了痛处,突然暴怒起来,喝道:“休再提当年的事情……当年初见的时候,络紫百般痴缠,死乞白赖地倒贴上来,我要她做什么都可以,然而你却始终无动于衷,视我如无物。后来若不是我使了巧计,以宁家的名声和地位相威胁,你又怎会肯嫁与我!”
“宁络紫一直都只是个道具,现在是,以前也是,我动她,只是想让你嫉妒而已。可你,却只知道一味求我去救你这个贱货妹妹。宁绾朱,你好大方啊你……”
常世宁手中使劲,将宁绾朱面孔又扳得近了些,咬牙切齿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做这些针对宁家的事,我故意与宁络紫有染,从头到尾只是为了要让你恨我。既然无法令你倾心,我便要将你一世拴在我身边,然后日日夜夜恨我……”说到这里,常世宁似乎心愿已经达成,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
“噗”的一声,宁绾朱口中喷出一阵血雾,尽数喷在常世宁脸上,常世宁的笑声戛然断绝。
厅中有片刻的静默,常世宁仿佛痴了一般,手一松,宁绾朱便站立不稳,往地上软瘫下去。
那轮椅上的宁络紫,仍然只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肢体,周遭的喜怒悲欢,都与她无关。
“绾朱、绾朱,你……你之前服食了什么?”常世宁再也笑不出来,突然粗暴地拉住宁绾朱的领口,用力地将她的身体从地面上拽起来——“你从哪里得到这死药的?”他一时悲声唤着宁绾朱的名字,“我执意要毁了宁家,不是要让你殉族,而是要你此生此世,都死心塌地地陪着我啊!”
宁绾朱的身子一时瘫软下去,却又陡然轻了起来,渐渐地浮在空中。
常世宁的悲恸之声她渐渐地再也听不见了。她面前供奉着那副画像之中,白衣大士依然静静地俯视世间众生,眼中流露着一丝哀悯,仿佛在叹息着前尘往事,总该成空的,却每每被人记得这样凝重。
过去的事如闪电般地在宁绾朱心中一幕幕地闪过——一辈子所谓的“贤良淑德”,竟这样惨淡收场。常世宁的心思,她从来不曾明白过,这令她与整个宁家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然而即便她懂了便又如何,人心,又岂是她能轻易改变的。
幽冥之中,一点荧火被点亮,有个微弱的声音在说,若有机会,重头来过,我宁绾朱乞求上苍,能给我稍许改画人心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