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停滞成团,连绵千里,一眼望不到边际。
云桥之上,明雨灵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冷,还是因为来的路上有风,身上紧紧裹着红色的斗篷——这件红斗篷风羽并不陌生,原本是属于斩魔神女清歌之物,由岐山火狐妖的九尾经凤凰真火祭炼而成,披在身上便有仙神之力流转而出,将少女笼罩在其中,宛如也是天界的一员。
大概是由凤凰真火祭炼而成的缘故,往日里凤凰族那位涅槃重生的神君总是喜欢缩在斗篷的兜帽里迷迷瞪瞪地睡觉,但这会儿兜帽罩在少女头上,丝毫不见小凤凰的踪影,风羽才有此一问。
少女扁了扁嘴,显得颇为不开心:“被长老奶奶给接回去了,说是须得去琼浆宴上露一露脸才行。”她顿了顿,又嘟着嘴抱怨,“我听说天界的琼浆宴最是热闹不过了,可凤的那些族人也忒得小气,竟然怎么都不肯带我一起去瞧一瞧!”
风羽想了想,光曦之台上六界齐聚,他好似确实有看到凤凰族那位灵桐长老也去凑热闹了,但却记不起来这位长老身边除了凤凰族那些小辈,是否也一并带着那位涅槃成小凤凰的神君。
若是没有的话……
风羽的性子虽然不似流溯跳脱,却也并不沉闷,这会儿一径的沉默不语,叫明家丫头不由得有些揣揣然,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叫了一声:“风羽哥哥?”
少女特有的澄澈眼神里还隐约带着些许的担忧,仿佛是不明白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才叫他与寻常时候不太一样。
然而,却没有料到她这一声轻唤,不但把他叫回了神,也叫出了他的一声嗤笑来——
“你这一声哥哥,我可是当不起的!”
他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说话时手也向着明雨灵抓了过去,想将她身上那件红斗篷也掀下来!只是他虽然是突然发难,明雨灵这丫头竟然也是反应奇快,身形一矮再侧身一个旋转,就跟一条滑不溜丢的游鱼一般,从封魂神将的手底下躲了开去。
如此身手,反倒叫风羽笑了出来,手往虚空里一伸,就见封魂鞭瞬间落在了他的手心里,青风缠绕,刮开了周围停滞凝结的云团,也吹得少女身上那红色斗篷猎猎飞扬开来,竟隐约有丝丝缕缕陌生而熟悉的气息流溢出来。
“要我说,凤凰族那位神君不是被灵桐长老接走了吧……”风羽嗅到这股子被斗篷掩盖严实的气息,忍不住有些厌弃地撇了撇嘴,“你身上这股子快要化作尘土的腐朽味道,它是受不了被熏跑了吧!”
他这嫌弃得要死的模样,好似少女身上带着难以忍受的恶臭一般——明家丫头被他说成这样,竟然也不生气,只是一贯明媚爱笑的那张脸上,此刻阴沉沉地仿佛能滴下墨汁来,顿了顿才咬牙道了一句:“天界神将,果真是名不虚传!”
明明还是明家丫头那青春少女的模样,但张口吐出来的声音,却已然变得干涩而嘶哑,再无少女的娇憨清脆——仿若有另外一个灵魂在她体内,于这一瞬间压过了明家小丫头,牢牢霸占住了她的身体!
“巫姑明媱心……”
这场景分外的熟悉,风羽当初跟着清歌,在北荒雪原的水月巫境已经遇到过一回,此刻再见便一眼就认了出来。
再一次占据明雨灵身体的果然是巫姑。
这位巫族的老祖宗被风羽一口叫破伪装之后,索性也不再掩藏了——红斗篷瞬间飞扬开来,浑厚纯粹的巫力升腾而起,隔绝了吹刮而来的风,只听得她桀桀笑了一声:“封魂神将,你不去陪那娇滴滴的鬼界公主,跑来这里堵我做什么?”
依明雨灵的身份地位,明明是是去不了光曦之台的,但她却对琼浆宴上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风羽原本就心情不好,听了她的嘲讽更加郁闷,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堵你这快要腐朽的糟老太婆不成!”他用手中长鞭指了指身后,颇有些幸灾乐祸,“你既然走到了这里,应该是知道你们那位巫即此刻就在神树那边,走过这停云浮桥,也就能见到他了,可惜……你想要见他,还得问过我手里的封魂鞭!”
你想见,可我就是不让你见!
他这架势,还真有几分耍无赖的感觉,不过巫姑明媱心活过了八千余年的漫长岁月,早就过了会因为这些而发怒的年纪。于她而言,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不是斗嘴斗气,而是如此在封魂神将的眼皮子底下,穿过云桥去往天界的神树——在那里,有着巫族被天界囚困了八千余年之久的巫即!
她唯一的弟弟,昔年灵山一别成永诀,八千年对于他们人族而言太过漫长,她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明遥尘的面目了。但即便如此,她也还始终记得,巫族的巫即还被囚困在天界,始终不得解脱!
她目光沉沉不见底,死死地遥望向云桥的另外一端——已经如此之近了,只要她在往前走上几步,八千余年的夙愿,就得达成一半……所以,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否则,大限将至,她避无可避,却又如何能甘心就此去往归墟轮回!
仿佛是灼灼燃烧了数千年的仇怨和执念在这一刻终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