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之上,尴尬的压抑气氛还在无声地蔓延。
清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莫弃,只是还没有看清此刻他脸上的表情,眼前红色一闪,掀开的红盖头被他重新盖了下去,他在她耳边上的低语带着一如往常的从容和笃定,道:“这红盖头是留着给我掀开的,你可不能乱动,否则,要我何用?”
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于是莫名地,清歌竟然感觉松了口气。
天后挑眉,看向莫弃,心想这家伙还真的是要不得,就知道拿些有的没的花言巧语哄骗清歌这个没怎么尝过情滋味的傻女儿,这接下来看你还能怎么说!不只是天后,几乎屋里所有的人都看着他,猜想着他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这一场荒诞诡奇的结缡礼继续下去!
然而,莫弃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非但没有说话,连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仿佛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一切就已经回到了他的预计之中。
在替清歌重新盖好红盖头之后,他只低头抬手,看着小尾指上缠绕的那一截,因为蓬莱的上古之术而显化出来的红线——没有人知道这一瞬间,他的心中闪过了什么样的念头,姻缘天定,在这一根红线的另一端,应当缠绕着上天为他所选定的另一半,也许是人,也许是魔,也许不是人也不是魔,但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是清歌!
他和清歌,命中注定并无姻缘!
无论是百年之约,还是眼前这一场结缡礼,都不过是他的强求!
可是,如果不强求,他和清歌,注定只能错过,注定无法靠近,不能彼此相守!
——如果这就是注定了的天命,那么这样的命,不要,也罢!
他眯了眯眼,忽然抬手拉住了红线的一截,骤然发力狠狠拉扯!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连天后都吃了一惊——看他这架势,竟然是要扯断自己手上的红线!可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又哪里是说扯断就能够扯得断的!
“不必白费工夫……”
天后在吃惊之后,开口劝道。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忽然戛然噤声了。
寓意着姻缘的红线,竟在他手中,被硬生生扯成了两段——半截延伸向不知道在何处的某一个谁,在他放手的瞬间慢慢隐没消失在虚空,而另外半截却被他抓在手里,一端还缠绕在他的尾指上没有松开。
“清歌。”他开口轻唤,在她本能地转头时,抓住了她的手,“说好了,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说罢,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之中,将红线断开的那一端,在清歌的手上缠绕了几圈,再狠狠地……打了一个死结!
确定再也解不开之后,他才松开手,笑道:“这样,不就好了。”
清歌:“……”
屋里所有人:“……”
饶是天后玘沅,都是半天没说出话来。只有开物这个离家出走的天工神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捧腹笑了出来:“可真有你小子的!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阿沅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众人听了他的话转眼望去时,天后的神色已经和平常没有什么分别了,只见她轻咳了一声,道:“区区红线,你能扯断一次,我便能扯断第二次!”
这话自然是说给莫弃听的。
红线自然不是说扯断就能扯得断的,奈何这话从天后的嘴里说出来,莫名地有说服力!
然而,莫弃却道:“我不会让您有这样的机会的!”
这话听着像是寸步不让,但细细琢磨却更像是一种承诺。于是向来强势连斗嘴都不肯落下风的天后破天荒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我拭目以待!”
红线都绑上去了,她还能怎么着?难不成真的枉顾清歌的意愿,直接扑上去扯断不成?!
开物不知为何莫名地理解天后此刻死要面子强撑着的心情,于是朝她挤了挤眉眼,勉强算作是……安慰?
这厢莫弃已经对蓬莱的掌司道:“红线也有了,继续吧。”
老头儿花白的胡子抖了抖,顿了好半晌才重新举起了手里的拐杖——只是那神情那气势,莫名地有一种他会手一滑把拐杖砸到莫弃头上去的错觉——好在错觉终究是错觉,老头儿活了一把年纪,还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于是开始重新施术。
星辰斗转,命运变换,红线已然绑在一起,剩下的事情自然是水到渠成的。
一切既然已经成了定局,天后又托着腮懒洋洋地坐回到了高堂的位子,百无聊赖之余心思也渐渐有些跑偏了——送嫁妆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是好热闹的断妄或者离妖抢着凑上来才是嘛,怎么到最后来的却是湮尘那个家伙呢!看看现在,明明都已经到蓬莱了,那么几步路的距离却硬生生地拖了这么久还没到,不知道嫁妆这种东西是耽误不得的呀!
她这样想着,觉得还是应该叫封魂出去催上一声才好!
只是,这样的想法才冒了个头,就被骤不及防的震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