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里映现出的依旧还是灵山景致,只是漫山遍野的无忧花已经悄然凋谢隐没,巫祖殿内十巫或站或立——须发皆白的巫咸,天生灰瞳的巫真,筋肉纠结的巫罗,竹竿一般的巫谢……看着好似面善,却又陌生。
八千年岁月悄然流转,除了巫姑和巫即,十巫已经不知道换了几代。
这是八千年后,而今的景象。
抑或是不久之后的将来情景。
只见巫咸端坐于最前方的蒲团,问:“巫即呢?”
下首的巫真半合灰瞳,微微笑道:“眼瞅着就是大喜的日子,哪里还有心思来应对我们这些老家伙。”
巫罗闻言笑如洪钟:“巫即就算了吧——要真把人找来了,就该嫌我们这些老家伙不解风情了!”
难得所有人都是带着笑的,于是巫咸也不好再拉脸,白胡子翘了翘,也露了个笑脸:“罢了罢了,我巫族许久没有碰上这样的大喜了,你们个个都纵容,我这张老脸哪里好再为难,否则还不得被你们一个个嘀咕死了!”
于是,偌大的巫族殿内,传出了笑声一阵。
清歌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你是想告诉我,巫即即将回归巫族?”
韩越满头都是汗珠,面色隐约透着苍白,半垂着眼并没有看水面映现出的种种景象,答道:“不过是从时光长河中窃取的碎片,你要如何想,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
没料到这个少年竟是这样的回答,清歌顿了顿,没有再追问下去,却道:“你比小酌,要聪明许多。”
卦不可至尽,因天道无常——这个道理,小酌身为圣童明明知道,却时常有违。明哲保身,这样浅显的道理,小酌却没有眼前这个少年看得透彻!
提到小酌这个圣童,韩越沉默了半晌,脸上的神色虽然没太大的变化,却在半晌之后抬眼指了指水面,道:“这是将来会发生的一幕,你与他置身于其中,就像是前一幕,你置身于忘忧花海之中……”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鬼后在侧,再多的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你与他置身于其中,就像是你置身于忘忧花海之中。
清歌想了想,一时有些不明其意,而水面里映现出的景象,却已悄然变幻。
几乎同时,莫弃也觉得头昏里昏沉的,竟然有些听不懂那些嘈杂入耳的话语。
他已经记不清楚那个“不认识他”的清歌是何时扔下他独自离开的,也不记得那漫山遍野迎风起舞的忘忧花是怎样凋谢隐没的,灵山的路径,他明明应当没有走过,却又仿佛熟悉——于是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个小村落。
也不知道是哪家有喜事,远远的就看到家家户户挂着红绸红灯笼,一派的喜气洋洋,四五个巫族女子围坐在一起,用红纸剪着各种图案,花草虫鸟,祥云瑞兽,各式图案衬着一个个喜字,格外扎眼,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也传来过来。
“真没想到,我们巫族竟然还会有和天界结亲的一日……”
“还以为仇恨是不死不休的……”
“……只能说,是巫即大人与天界有缘。”
“听说八千年前……巫即大人就差点和天帝的公主结缡了,那时候,巫族还未蒙大难。”
“是呢……灭族之仇……”
“……可兜兜转转,还不是这样,都是天注定的。”
“真的是许久没有这样的大喜了,听说巫即大人等这一天,都等很久了……”
断断续续的话,被风吹进耳朵,莫弃呆了半晌,觉得有些听不懂。
什么叫做“兜兜转转还是这样了”,什么叫做“这样的大喜巫即大人等了很久”,他知道巫即是明遥尘,却不知道明遥尘的“大喜”,会是什么!
他听不懂。
“你已经听懂了,所以才会告诉自己没有听懂。”
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莫弃抬头,就见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人——浅蓝的衣衫清爽利落,背负长剑一柄,从衣饰看不像是巫族之人——莫弃打量了他几眼,觉得颇有些面熟,只是想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于是只好问:“你是……?”
年轻男人抱手一礼:“我叫白商,是五灵仙宗弟子。”
莫弃皱了皱眉,本能地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又说不上来,于是顿了顿才问:“五灵仙宗的人,跑来灵山巫族做什么?”
这个自称为“白商”的年轻人脸色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但有问必答:“巫即和天界结缡,大婚是人间大事,广邀人间各派观礼。”
结缡?大婚?
方才听到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对话还在耳边,乍然听到这样的话,他早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一时竟有些不敢问——这个人说得对,他并不是没有听懂,只是不想听懂罢了——巫即是明遥尘,能和明遥尘结缡的,还能是谁?
还能是谁!
果然就听那白商道:“听说是八千年前就订了亲的——八千年这样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