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话的功夫,“小和尚”就变成了“大师”——莫弃眼角抽了抽,心道他果真是心冷之人,才会没办法明白他们这些慈悲心肠之人的处事与想法。
身后断断续续传来的对话声,让他不由自主垂下眼,遮掩眼里的凉薄。
“你在想什么?”
大约是觉察到他一瞬间的异样,身旁的清歌忽然低声而问。
却见他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了。”
清歌微微一愣,等看到身后两人,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默了半晌,却道:“他和你……和我们都是不一样的。”
一个满心都是苍生的人,即便是与天界反目成仇时,对她唯一的诘问也不过是“天下苍生何辜”,这样的人,大概六界绝大多数的生灵在他面前,都会是“自私”的。
明明,是连身边的人和事,都没有守护好……
她的话,莫弃好似懂了,又好似并不明白,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彼时,明遥尘走在最后面,与婆娑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婆娑其实是个很好的陪客,见多识广,并且少有废话,离开人间界八千余年之久的巫即从他嘴里,知道了许多人间界发生的事情——他这样漫步行走,却又巫力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与巫姑明媱心那阴冷诡秘的力量不一样,他的巫力是更加柔和纯粹,宛如波浪一般连绵扩散,缓和鬼灯所带来的压迫——他走过的山林,虽然还是安静无声,但却不是死寂,偶有枝叶抖动的活力。
这样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
“我当是谁,连为客之道都不懂,却原来是巫即!”明明灯笼照亮的地方鬼影都没有半个,但鬼后的声音却依然清晰传来,“怎么?清歌你怕我为难你,竟连老情人都拉来了?”
千盏鬼灯是鬼界迎贵客之礼,明遥尘用自身巫力冲散压制鬼灯的力量,对鬼族的主人家来说,好似打脸——明遥尘身为上古巫族十巫之一,自然知道得清楚,却还是毫不客气的做了,可见与他而言,林子里那些生灵,远比顾忌主人家的面子要重要许多。
“我离开人间数千年,原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倒没想到记得我明遥尘的,居然还不少。”被“点了名”的巫即脸上还是不变的温和笑容,让他看上去如玉般温润清透,“你邀请的是清歌和这位莫弃兄弟——我既然不是客,又哪里来的为客之道!”
鬼后传来了咯咯笑声:“你还是和八千年前一样,满嘴都是歪理!看来天界不但留了你性命,竟还让你过得不错——有大公主照拂,果真是不一样的!”
明遥尘闻言看了清歌一样,才笑道:“比起落到鬼界,总是要好上许多的!”
“呵……我鬼界再不济,也没有想过要灭绝巫族!”
一句话,让巫族的巫即彻底沉默了下去——诚然,天界再好,清歌再好,终究抵不过族灭之仇痛,抵不过生灵涂炭之怨怒!
只是,没等鬼后得意,他却道:“鬼界也不是真的无辜,否则……当日幽冥鬼帝出现在小仙境外,又是为了什么?”天界也好,鬼界也罢,对于那时的灵山巫族而言,并没什么分别,都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了幽冥鬼帝,鬼后的笑声忽然停顿消散。
这还是清歌第一次听到幽冥鬼帝出现的事情,不由得回头看明遥尘——然而他依然是玉树兰芝的模样,见她看来甚至微微笑了笑,并无芥蒂仇怨的模样——只是,终究还是有芥蒂的,否则又为何隐下幽冥鬼帝的事情从来不提!
“呵……”仿佛是看穿了清歌一瞬间的疑虑,鬼后幽冷的声音又重新传来,“听到了么斩魔大公主,你让他活命,护他周全,可他心里,对天界对你却还是有恨的!”
“为什么会没有恨呢?”清歌终于开口,“族灭之仇,离土之恨,为什么会不恨?”
固然是不通人情世故,但她并不是蠢笨无知,两族相伤,是鲜血淋漓的仇怨,只怕是越心善慈悲,内心的怨憎才越深——虽然数千年来明遥尘在她面前依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她从不认为他的内心还是一如八千年前毫无怨怼!
果然,明遥尘负手含笑,虽然是一副高山流水的清透模样,但却没有反驳她的话,反而应了一句:“果然是……知我者清歌也!”
君子坦荡荡,他并不避讳。
他和清歌,甚至是远在天界的青曦,彼此都应当是心知肚明的,看不透的不过是旁人,所以,才会使这样挑拨离间的把戏!
“呵……”然而,片刻的沉默之后,传来了鬼后一声短促的冷笑,“真是彼此心意相通默契十足——听多了新人笑旧人哭,倒是斩魔大公主这里,是新欢不如旧爱!”
被说成不如“旧爱”的“新欢”莫弃眼角一阵抽搐,连脸都黑黑的了——感情这女人不是想离间清歌和明遥尘,而是要挑拨他和清歌,他“啧”了一声,也不等清歌开口,就嗤地笑了一声:“那要我这个不如旧爱的新欢哭一个给你看吗?”
“把客人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