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么拌了几句嘴,前面领路的神君忽然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才知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门口。
——这扇从他们进入此地后就失去了踪影的院门,此刻正老老实实地杵在那里,只是相较于他们进来时的半掩不掩,此刻的大门是紧紧闭合着的。凤墟抬手,还没怎么用力,门就被“吱呀”一声拉开了。
明雨灵赶紧上前,先将脑袋探出去看了看,大门之外,依然是夜色沉沉,依稀可见苍翠树木,影影倬倬,山间白雾朦胧。
她拍着胸口做了个松口气的表情,顺势蹦跶了出去,凤墟并没有阻止她,就见她跑到这头,又跑到那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招呼:“好像是我们进去时的林子,但怎么又感觉有些奇怪呢……你来看看!”
莫弃只好也凑上前去,一眼看过去,心里已经大概了然。
“有几棵老树成精,挪坑了。”
明雨灵又顺着他看的地方仔仔细细瞅了几眼,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是有一条路的,我们就是顺着这条路过来的,现在旁边的树把路挡住了,还有这些草……”她长着手比划着,然后顺手拍了拍离她最近的那棵老树,半开玩笑地道:“好树不挡道呀,树哥哥你要做一棵好树,让一让路呀!”
老树格外粗糙的褐皮在她手下一阵颤动,枝桠舒展开来,深埋于地底的根茎拔出地面,然后无声无息地向着旁边扎去,就像是一个人向着旁边跨了一步——在它的后面,其他挪过位置的树木也纷纷挪动根茎,引得枝桠颤颤巍巍作响。
不过片刻,一条小径便被腾了出来,那幽深窄细的模样,和来时一模一样。
莫弃:“……还真是老树成精,呵呵。”
可你们这些成精的老树要不要这么原则底线,随便什么人的话都听呀?!
巫族的少女也呆愣了半晌,她不过是顺口说的玩笑话,哪里想到这些树真的会这么听话,短暂的惊讶之后,就兴致勃勃地绕着老树转了起来。
“树哥哥,你还会做什么?能说话吗?……哎,不能说话真可惜呀!那会不会跳舞呀?来跳一个看看呀……”
莫弃嘴角抽了抽,表示很同情那棵被骚扰的老树:“小心老树嫌你烦,用树枝抽你!”
明雨灵抬头看了眼老树粗壮的枝桠,然后……默默地退开了。
凤墟一直站在门边,扶门而立,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胡闹,并没有出声阻止抑或斥责,等她闭嘴安静下来,才开口:“天快要亮了,赶紧走吧。”
黑夜沉沉,启明星也已经西斜,东面极远处的群山之下,隐约有光熹吐露。
黑夜尽头,即将天明。而阳光之下,一切幻象,都将破灭。
莫弃对凤墟微微颔首——虽然因为清歌的缘故,他对这个天界的神君殊无好感,但在幽冥水底,终归是托他的福才能全身而退——他致意完,也没招呼明雨灵,就顺着小道离去。
明雨灵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吆喝了一声“凤,快来!”,就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三两步便追到了莫弃身后:“哎,你走慢点,这么急是赶着去投胎呢!”
“我投胎若是带着你,一定找不到好人家。”
莫弃头也不回,轻飘飘扔过来这么一句——他不会强求少女一定要做出什么样的抉择,她自小学医,能帮他去苍山寻药固然是好,但若是最终还是决定跟那只凤凰鸟一起离去,也无可非议。
帮忙,是她的良善,离开,也是她的自由。
而很明显,现在的少女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她紧紧跟在他身后,气哼哼地反驳:“你要是去投胎,我就不跟你去了!投胎要忘掉很多东西的,一点儿都不好玩!”
莫弃闻言低声笑了起来。
他一笑,明雨灵感觉就不太好了,憋不住问:“……你笑什么呀?”
“没笑什么。”他慢悠悠地摇头,然后顿了顿又道:“你要和我去寻药,就不和神君道个别?”
明雨灵一呆,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凤墟好像还没有跟上来,等她回过头去找的时候,才发现他哪里是没有跟上来,根本便是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只见他依然站在那边,扶门而立,红的衣,黑的发,赤色的火焰在他衣袂发间跳跃不息,面色苍白灰败,目光却是淡淡的,隐约有几分疲惫和倦厌。
他好像很累很不开心呀……
少女踌躇了短短片刻,还是身姿轻灵地跑了回来:“凤。”
凤墟掩着嘴咳了一声:“都走了,还跑回来做什么?”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她并不死心。
却见凤墟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伤得很重,还是留在这里养伤罢!苍山险峻,你若执意要去,当自己小心——若是无法应对,就不要逞强!”
明雨灵听他这样叮嘱,才堪堪反应过来他先前对她说的那句“走吧”,并不是指带她一起走,而是简简单单的送她走罢了!也是呢……他从北荒雪原到苍蓟山脉,从最北到最南,几乎横跨了九州,就是循着那位的踪迹,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