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之中,人间界最为广袤。
北方的雪原无边无际,西面的荒漠也是几乎没有边界,东面是波澜壮阔的七海,传说之中唯有人死之后的魂魄,可以一夜横渡七海,到达尽头的归墟轮回。而南面则有十万莽林,诸多蛮兽藏身其中,几乎没有生灵可以活着穿过无边莽林,去探索十万大山之中藏着怎样的危机和秘密。
九州是中间的沃土,东起泽州,西到雍州,最北为凉州,最南到隅州。
苍蓟山脉,就位于隅州的南端,几乎横贯了整个隅州南部,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隔开了九州和南荒莽林——山脉以北,是繁华九州,山脉以南,为凶险莽林!
所以,对于隅州人而言,苍蓟山脉险峻异常,然而却也因为它的险峻,成功地阻挡了蛮兽的脚步,让整个隅州、乃至九州都免于蛮兽的兽潮,是名副其实的圣山!
只是,而今这条宛如战龙的山脉,却渐渐被云气遮蔽,而靠近山脉的几座城镇,都蔓延了瘟疫,死伤无数,哀鸿遍野,怨气和煞气遮天蔽日,慢慢地向着北面扩散而去。
幽州在隅州的西北方向,所以莫弃从西面进入隅州,一路上都有拖家带口往外逃跑的——离得还远的,往更远处逃跑,而离得近的,更是要往外逃。
所有人都是惜命的,除了一路往南而去的莫弃。
路上拖家带口逃瘟疫的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神经病!
等他走进夷城的时候,这样的目光坚持已经是毫不遮掩的了,他甚至听到了街角阴暗里两三个乞丐的嘲笑声。
“看,来一个送死的。”
“哈哈,能逃的地逃走了,他居然还跑来送死,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前两天也有人往南走,那小姑娘,长得怪水灵的,可惜是个傻子。”
“横竖都是要死了,哎……这辈子连个婆娘都还没有,就是傻子也好呀。就想前些天的那个小姑娘……”
“死了那条心吧!那小姑娘虽然脑袋坏了,但一定是富贵人家失散的,你看她身上裹着的那件红风衣,看上去可金贵了!”
“就是,我悄悄摸了一把,暖洋洋的,就是城南黄家的那个小姐穿的,也没有这么好的——这小姑娘即便是傻了,你也要不起的!”
“嘿嘿嘿,他这满脸流脓的模样,找条母狗就差不多了……”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也不知说到了什么,余下一串桀桀的笑声。
整座城都是死气沉沉的,家家户户紧闭房门,也不知道是离家逃难去了,还是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来,这几个乞丐的笑声,反而成了这座城里唯一的生气。
莫弃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街角走了过去。
几个乞丐吃了一惊,笑声戛然而止,其中一个抬起头来,乱糟糟的头发下面是一张长了脓疮的脸,努力露出恶狠狠的表情来:“你要做什么?”
明明是凶狠的语气,但悄悄往后挪的身体,却莫名地弱了气势。
莫弃笑了一笑:“你们不去逃命?”
大约是他毫不嫌弃厌恶的表情,让三个乞丐神色放松了很多,那长了脓疮的乞丐嘿嘿怪笑了一声:“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个城里,已经开始死人了?!”
莫弃摸了摸鼻子,露出了尴尬的表情:“这个……如你们所见,刚进的城,还真的不知道。”
三个乞丐都是一阵的无语,然后另一个嘀咕了一句:“难怪敢进城来……”
“这城里已经死了人了,死了好几个了,我们就是跑到其他地方,不是被赶回来,就是活活打死的,还不如留在这里。”
“就是染了疫病死了,也是烂命一条。”
“下辈子要是能投个好人家就好了……”
说罢,也不知道是哪里觉得好笑,三个人有桀桀笑了起来。
他们一无所有,唯一的一条命,也是浑不值钱的,所以在这场蔓延了半个隅州南部的瘟疫面前,反而显得格外的无谓而不畏死。
莫弃沉默了片刻,从随身的袋子里拿了几个面饼——瘟疫蔓延之后,许多的事物和水都不能再食用,连家畜动物也有染病的,干净的食物越来越少,哪里还轮得到这些乞丐,所以,已经不知道饿了多久的他们看到面饼,眼睛都放绿光了,劈手夺过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莫弃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才又问道:“你们先前说的那个小姑娘,是孤身一人的?”
三个乞丐嚼着嘴里的面饼,卯足了劲地点头。
“是不是长得很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
乞丐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长的是漂亮,但是那模样想在躲什么东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不知道笑起来眼睛会不会弯弯的。”
“那小姑娘力气可大了,城北的老王想辇了她去,被她一把就甩到地上,据说摔倒了腰,现在还下不了床。”
“她那件风衣很漂亮,火红火红的,摸上去软软的,还温温的,那老王就是打了这风衣的主意,想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