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弃脸色有些莫名的晦暗,他拉住她探向他额头的手,摇头道:“我没生病。清歌,你再想想,早上吃饭的时候,木樨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清歌想了想,她本是不食人间五谷的,所谓的一日三餐,大多也是配合他们坐在一旁,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不过期间一众人的谈话,还是有听进耳里的。
“木樨说观星节快到了,这几日也许会慢待我们,让我们自便。”
“还有呢?”
“还说了她今天要带小酌去帮族人准备观星节。”
她有问便答,可说着说着,忽然觉得疑惑,不等他再次发问,就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问:“怎么?你又开始失忆,记不住之前的事情了吗?”
失忆吗?
是的,他确实是失忆了,记不得自己的身世来历,也忘了曾经的一切!
可是,他并没有失去清醒之后的记忆!他清楚地记得从沉龙之渊醒来后的一切记忆,记得风羽,记得水月巫境,也记得今天早上的一切,这并不是失忆!
只是……他和清歌,到底是谁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是他的,还是清歌的?
“你怎么了?”清歌并没有把手从他手中抽回,所以感受到了他手指的凉意,有些疑惑,也有些担忧,“你的手很凉。”
“清歌。”他突然抬头,神色认真,“你有办法离开这个蓬莱境吗?”
清歌明显有些意外,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蓬莱的结界很强,不是我一己之力可以破开的,要离开,还是等卜族的老祖宗指点为好。”
“那么,等回去之后,就请木樨和小酌带我们去请那位老祖宗出关,如何?”
清歌有些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仿佛并不理解他突然的焦躁,却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只是应完之后,又破天荒地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神,相比她的那几位同僚,她甚至可以说好奇心为负值,如今却破天荒地一再询问,执拗而坚持。
仿佛是觉察到了她的异样,和这样别样的执拗之后若有似无的关心,莫弃终于神色一松,缓缓地笑了出来:“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关心我吗?”他拉住她的手,心中莫名地产生了奇异的喜悦与满足感。
清歌却撇过脸去,半天道了一句:“你不想说,就算了。”
嗳?
绝没有料到她会是这样反应的莫弃低低地笑出了声:“清歌问的,我怎么会不想说呢!”他喜欢清歌而今这样,感觉往日那个遥不可及的天界大公主在一点点地向他靠近,不再那么的遥不可及……只是,这样的变化,却也让他心底说不出的不安——他怕这是迷心咒所致,也怕是这蓬莱境影响,更怕镜花水月,终究是梦一场!
黄粱一梦,惊醒之后便什么都是空!
然而,这样的不安与阴霾,他却并不露半分声色,只是牵着清歌的手往回走,边走边说,将方才羽向天溺水的事情说了一遍。清歌听得认真,一时竟忘记了将手收回来,愣是让他拉了一路。
“既然有古怪,以后便不要去了。”最后,清歌是这样回答的,顿了顿,才补了一句,“等得空,我再陪你去看看。”
莫弃愣了一愣,心想这话怎么听着忒得奇怪,不过终归是关心之语,他“唔”了一声,只道:“清歌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还是早日离开为好。”
清歌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远远望来,两人牵手缓缓而行的身影,显得分外宁静安谐,让沿路看到他们的蓬莱族民皆露出了会心的暧昧笑容。
……
……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极远处,浅黄衣衫的木樨站在桂花树的树冠之上,裙袂随风飞舞宛如枝头绽放的桂花,她望着向着这边携手而来的两人,神色好似羡慕,又好似担忧,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寂寥,发出了低低的叹息,“……书哥,如果当年我没有放开你的手,是不是也可以这般执手偕老?”
“你那么后悔,就去找他!”桂花树下,小酌仰着头,天真可爱的脸上满是认真,木樨站在树冠自语,声音轻微,她在树下竟听得清楚,也不避讳自己光明正大的偷听,“与其羡慕旁人,还不如去找他,去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找他?”木樨一怔,然后笑了起来,笑容苦涩得几乎落下泪来,“你知道他离开我已经多少年了吗?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楚了!红颜白发,寿命天限,他区区一个凡人,大约连骨灰,都不会剩下了!”
她夜夜向天卜卦,求问生死,却没有人知道她心底的无望,哪怕亲近如小酌,也并不清楚。
“哪又如何?”哪知小酌并不以为然,哼了一声,“你可以寻找他的转世,依旧可以执手!”
哪怕是圣童,却也终究是个孩子!不明白一世有一世的缘,一世有一世的孽,哪怕是同一个灵魂,转世也并不意味着重生,终归是不一样的!木樨摇了摇头,并不认同:“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