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深巷的梆声传来,专人感觉到一种天下太平、万民同梦的安定。
然而天下并不太平,至少今夜的皇城,绝不能算是安定。
那古旧的大宅楼阁一塌,轰然一响,已经如传说中的地动,把许多熟睡酣眠中的人们从梦中吵醒。
他们正惺松着眼,家里的男人,正披衣出来看个究竟就算自身不愿出来“涉险”的,也着家丁仆人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哪一家出了事?
这时,特意出来探查的人还不算多。
受到惊吓的人多还是一些反应较快的人,或是住在这儿附近一带的人家,当然,其中还包括了一些戍守王城,保卫京师的禁军高手、大内好手。
对这种异动,他们自是比谁的反应都快、都急、都着紧。
或者说,由于特殊的今夜,他们一直准备着。
盖因此际天下民心早已浮躁不安,群情易愤,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人群一旦汇聚,很容易就会发生事情,甚至聚合为反抗和造反的力量。
作为禁军、公差,当然要保护皇城安定繁荣,是以他们的天职。
他们是要安定,要和谐,不要乱。
可是天下为何要乱?民心为何会不要安定?
这些,他们可管不到了,也管不了;他们只能被动的执行上面的指令,只求保住此际的安稳。
可是如果上面贪污**,官吏在法搜刮、鱼肉万民,百姓又如何不思变革,人心又怎么不思乱?
这时候,人心是浮躁的。
安稳的倒是那夜深入静长街里的梆声,正如每天都有子时、午时一样。
每天晚上都有这时候,就争于你有没有觉察到有这样的时刻,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时际,只盖你有没有听到梆响更声,只看你有没有把更声梆响听进耳里去,心里边去。
每一个晚上,都有二更三点,只不知你那时已睡了没有?在想些什么?
已经有家了吗?家还温馨吗?夫人美吗?温柔吗?儿子都乖吗?-还是你仍独眠,正怀念远方的她或他?
梆声自深巷里传来,打更的人仍在长街那楼头,亮着一盏半明半灭的灯笼,接踵行来。
一座挂着蔡府的大宅内,一位正在自己书房品茶的中年人似乎感觉到外边的不妥,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一脸儒雅的中年人,说他四十来岁既可,说他年近六十亦可。
他保养得如此之好,雅洁如妇,只是偶尔在笑容里流露出骄矜的残忍,以及放纵的奢豪,但又因教养使他不露于形色,就算残虐也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一个人,朝中至少有两万名高官得要匍伏在他脚下,江湖上至少有四万人非要剥其皮、拆其骨、甘之若饴而不甘心。
他就是前任宰相蔡京。
现在的他,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四个人。
这四人中的第一个是书生打扮的装束,但样子却傻个白天杀猪,下午赶牛,晚上抱女人喝酒赌身家的老粗。
一个披头散发,发上居然还数了朵花,衣衫不整,目露狂放之色,偏偏神态又是十分的恭谨。
一个又高又瘦,环臂当胸,傲岸而立,看他的样子,就像是铁打的,而且,浑身上下,决找不到纵是指甲大小的一块赘肉。
一个人,不高不矮,戴着个面谱,不画眼睛鼻子,只画了一幅意境奇绝的山水。
有他们在蔡京的身边,就像诸葛先生身边有“四大名捕”在一般。
这四个人,便是蔡京手上的红人,身边的“四大护卫”鲁书一、燕诗二、顾铁三、赵画四,他们与叶棋五和齐文**称“**金龙”。
当年与诸葛先生合称为“三大神捕”的李玄衣就会很感叹的说过:再过十年,就是四大名捕与**青龙的天下了,那有我们这儿老骨头立足之地呢。
另一位神捕柳激烟也说过:“**青龙里有四条龙已归顺太师,并为其重用,再过几年,咱们得要在他们手下讨饭吃了。”
所以,说这些话的两位名震江湖的捕头,不是因公殉职,就是不幸身亡,剩下的只有四大名捕陪在身边的诸葛先生。
“四位,外边闹得实在有些太大了,元先生不便出手,你们去帮一下吧。”
同一时间,另一座府衙之内,高烛独照,烛影轻摇,室内一老一少,正端坐着对弈,一攻一守,一守一攻。
他们弃棋时很专注,白眉黑眉俱下沉又上扬;两人也在说着话,说话的声音很低。
只听得那老的一声喟叹:“无情,你的棋艺又有精进了。”
那少年静默一阵,然后道:“世叙若下杀着,半盏茶时分我必败北。”
那老人笑了笑,道:“无情,你才不过二十出头,但心思缜密,已逾四十之龄。不过,你自己倒要控制得恰到好处,否则年少老成,痛苦自寻。”
那少年毕恭毕敬的道:“晚辈不是着意执迷,而是勘不破。”
那老者垂眉笑道:“你杀孽重,自然勘不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