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那妇人正要争辩,却见车已经到了恒京城下,看着高大雄壮的外城,那妇人和男童都瞪大了眼睛,一时看得呆了,竟没有注意,雨真的停了。车内这男子名唤田文纪,本是零湾通判,现下接了吏部的调令,入京擢为谏议郎。到了城门,军士们略微看了一番,只见一车坐着田文纪一家,另一车不过是入京的行李,便立刻放行。两辆马车到了驿馆,田文纪下了车,先扶娘子云氏下车,又抱了那男童放在车外,那男童刚一落地,便跑到马车前面去看马,云氏连忙喊到:“岩儿,小心马踢到你!”田文纪正要上去拉住田岩,云氏已几个快步走了上去,把孩子拉到一旁训斥了几句。田文纪笑笑,无意中看到门首里正斜靠着一人,穿着常服,见田文纪看过来,略点了下头,便扭身回去。田文纪也未多加理会,在驿馆安顿好了家人,便去吏部报号。见田文纪离去,刚才在门首里那人便又回到门首里,邪靠着门框,双手抄在袖里。
再说远在秦州的谢鸾率飞岭军偷袭得手,正在想下一步对策。麾下众人见秦州城外都是荒漠,眼看着要断了粮草,便纷纷劝谢鸾放弃秦州,重回狼堆山下。飞岭军本是山民,靠着大山自然不愁吃喝,反倒是在城内困守却未必擅长,更不用说在沙漠上铁骑争锋。听部下这么一说,谢鸾也觉得有理,就在思索之时,听得传报说亭州侯邢蒙俊在城外求见。谢鸾听了,心中暗想:听得人说邢蒙俊和邢蒙朗已经投在邢均崇大营,这意味着沙王邢处寓算是站在了河阳王一边,既然这样邢蒙俊当是反贼,还怎么好放他进城?不过听得邢蒙俊随行不过十数人,又要独身入城,谢鸾心下一动,便传令邢蒙俊入见。
邢蒙俊进了城内,到了知府衙门,被军士引入,谢鸾见了他也不施礼,依旧坐在书案之后。邢蒙俊笑笑,说了声:“谢总兵,见了本侯如何忘了礼数?”谢鸾也不客气,劈头便说:“听得线报,你已投在反贼邢均崇帐下,还敢贪恋爵位吗?”邢蒙俊又笑了笑,问了声:“敢问谢总兵,当今圣上是谁?”谢鸾听了,随口答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七殿下接承大统!”“那我父王是当今圣上何人?”谢鸾想了想,说:“自然是皇叔。”邢蒙俊点了点头,又问:“若是他日河阳王夺了天下,登临大统,我父王又是他何人?”“依旧是皇叔——”说到这里,谢鸾突然觉得失口,邢蒙俊哈哈大笑,看着脸色发红的谢鸾,说了句:“谢总兵既然知道不论龙椅上坐的是谁,我父王都是皇叔,那如何见了本侯,竟无半点礼法?”听了这话,谢鸾连忙从书案后走出,倒身给邢蒙俊行礼,一边陪罪一边说:“下官岂敢妄言帝王家事,还望侯爷海涵!”邢蒙俊扶起谢鸾,看他定了定神才说:“谢总兵不必惊慌,眼下连我父王亦不知该依了哪个侄儿,故此才没有发兵前来攻打。本侯也诸事繁忙,今日来此只为一事,得了谢总兵实信便去。”“侯爷请讲!”“不知谢总兵日后当如何打算?”听了这话,谢鸾一时不好作答,他料定邢蒙俊必来招降,这却是万万依他不得。邢蒙俊也看出谢鸾心思,接着说:“若凭谢总兵这些兵马,大漠争锋怕非所长,若是退出城外依山自守,却也没什么前途。只是固守此城,绝粮断水,如何持久?”谢鸾听了,说不出话来。
邢蒙俊也不等他答话,又说到:“本侯此来,倒不是为难谢总兵,只求谢总兵以秦州为界,不再进犯他处,自可相安无事。”听了这话,谢鸾追问道:“不知是与监****相安无事,还是与漠化人相安无事?”邢蒙俊又笑笑:“河阳王已无多余人马到此,我父王又不愿轻动漠化人,只望谢总兵能顾全大局,不可轻动!”听到这里,谢鸾总算明白,原来是沙王不想动自己人马和朝廷兵马交恶,依旧是一副骑墙态度。谢鸾得了邢蒙俊这讯息,便一口答应,毕竟深入沙州抢了一个城池,日后已是大功一件,况且也手下这些人马,确实也无力拓展。
见谢鸾答应固守秦州,邢蒙俊又说:“谢总兵果然深明大义,如此一来沙州百姓有福免遭兵戈之灾。只是现下之事尚可安定,谢总兵倒该有长远打算!”两人又说了几句,邢蒙俊便真的拱手告辞,谢鸾略作挽留,尽了礼数,就和邢蒙俊作别。众将见谢鸾和邢蒙俊商定了和议,都放下心来,等邢蒙俊一走就纷纷道贺。谢鸾也笑了笑,对众将说:“诸公可忘了亭州侯的话吗?不可无长远打算。传令各部紧守城池,不得任意侵扰他处,更不可放松城防!依旧征兵屯粮,修缮战具!邢蒙俊此来,不知真假,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误了朝廷大事!”众人听了,便依令而行。
邢蒙俊离了秦州,很快就回到了陲梁,打马来到了沙王府入见邢处寓,把前线战事说了一遍,又把秦州之事禀明。邢处寓半躺在卧榻上,微微点头说:“嗯,如此甚好,这个谢鸾倒可用心结交,日后或许可为我所用。二朗做事周到,有勇有谋,不错不错!”听父王夸奖,邢蒙俊连忙谦逊了几句,却没注意一旁伺候的朔北侯邢蒙恩脸上略显不悦。邢蒙恩是邢处寓长子,按照惯例将来可接沙王世袭的王位,只是几个弟弟在父王面前有所表现,他便自然而然心生嫉恨。尤其二弟邢蒙俊能文,三弟邢蒙朗勇武,更让他觉得是心腹大患,却没有机会除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