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席冰浩天刚亮就出了门,通常情况下他上班才会这么早。人们往往看到的是这位董事长的位高权重,看不到的是这十多年来,他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正式上班时间每天比普通人要多出至少三个小时。
席茗悦赶在十点前就去了父母可能要去的离婚登记处,想劝劝他们,虽然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劝。生活真会开玩笑,尚未经历过结婚,席茗悦就得面临离婚的问题。
离婚登记处的隔壁办理着结婚登记,无论结婚还是离婚都在登记处的对面一个照相间里拍证件照,一对新人刚肩并肩头挨着头地拍了结婚照,另一对夫妻就各自拍了单人照。他们都领了一对证件,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和心情。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三对夫妻来办了离婚证。有一对年轻夫妻虽然签定了离婚协议,仍是抓抓扯扯哭哭啼啼地争着孩子与房产,被一群亲友劝着离开了。另一对中年夫妻则面露喜色地来办离婚证,说话的语气和领结婚证差不多。办证的人看了看他们填的表格,笑道,你们单位有五十多对夫妻来办证了,说是破产清算要对住房进行补偿,先祝你们发财啊,不过我要把话说清,如果你们假离婚办真离婚证,到时的法律后果你们得考虑清楚!那对夫妻说,没事没事,不过就一张纸嘛,我们有儿有女了,不在乎!
席茗悦看着进进出出表情各异的人,想象着父母领到证的情景,也许他们会面无表情,那是用高贵的冷漠结束他们多年的冷战。
等到中午,不见父母的人影。席茗悦担心母亲去父亲的单位找人,又赶到顺帆公司,依然不见他们。想起家庭已经发生变故,她有些后悔当初轻率的决定。如果不向母亲告密,家至少是完整的,虽然隐藏着伤痕。当家不再完整,伤痕被撕裂,究竟对谁好?本想去声讨柴墨,结果没人去说柴墨的不是,自已反成了母亲不要、父亲也讨厌的人……
晚上,席冰浩带着酒气回了家,靠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起来。从神情上看,他并不醉,两斤白酒也醉不倒的他,在犯了高血压后大幅控制了酒量。
席茗悦知道父亲没有真正地看电视,因为电视里播放着内容弱智的动画片,而父亲从不看动画片。
她恕罪般地为父亲泡了杯他喜欢的龙井茶,不知这杯茶会不会又被倒掉。除了沏茶,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与父亲产生联系。她甚至恐惧地想,也许哪天,父亲会赶她出家门,或者父亲不再回这个家。
把茶送到父亲面前,席茗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回自己的书房。
席冰浩叫住了她,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
席茗悦不安地坐了下来,无论是好是坏,她都得独自面对。
席冰浩叹了一声,问:“你上午去登记处做什么?”
席茗悦不知父亲怎么知道她去过登记处,转念一想,也许是停在登记处停车场的奥迪车被父亲看见了。她犹豫了下,说:“我不想你们分开。”
席冰浩说:“我和你妈已经正式分手了。”
席茗悦的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说:“我本是想……没想到……”
席冰浩说:“你妈说得对,我这辈子自私。我很看重名誉,又屈服于现实……我不过是个伪君子,不配当你父亲,是吧?”
席茗悦敏感地问:“爸,你是说,我不配作你的女儿,要赶我离开这里?”
席冰浩说:“这始终是你的家,是去是留都在你。我当然更希望哪天,能亲自把你送出家门,看着你步入新的家庭。”
席茗悦见父亲并无赶她之意,言语和眼神不像前几天那么粗暴,心里略微安稳。
席冰浩深思了会,说:“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也作了些反省。悦儿,你是准备成家的人了,有的事不防现在就给你说清楚,让你了解它的本来面目。今后的路得靠自己走。”
席茗悦不知会听到些什么,安稳的心又悬到了半空。
席冰浩说:“有件事,这么多年我和你妈一直不好给你提起,怕你受不了,现在应该告诉你了……你来上海读书之前,我因说错了一句话,她从此不肯原谅我。那时,可以说,我们的感情就已破裂。”
席茗悦问:“怎么可能因一句话?”
席冰浩说:“你妈妈来上海发展,本意是想避开单位的监管,在上海为席家偷偷超生一个儿子。你知道,你妈不是好吃懒做之人,也想在上海求得一份工作,今后有所发展。那时,我们人生地不熟,业务也不熟,没日没夜的工作,省吃俭用地干了一年才有了间小屋,差不多回到了初婚时的起点。我就想趁着年轻赶紧生个儿子,但你妈刚得到上司的赏识,不肯放弃被器重的机会。有天,我很晚才回家,见家里凌乱不堪,水也没有口喝,饭也没有口吃。她也刚回来,正烧水理菜,说是煮面。我太疲惫了,往椅子上一躺,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就骂了句:只想工作,不想儿子,你哪像女人,也不像老婆!我养得起你……这句话成了毒药,让她至今不能原谅。你妈当时就关了灶火,去卧室倒下了。我以为她在发脾气,就去拉她起来说个清楚,才发现她双手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