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中乘着一汪浅绿,茶叶同游鱼般上下漂浮在白瓷中。
皇后拿起茶盖,她轻轻吹着茶水,瞥见了小小的一盅水里,自己那略有皱纹的眼角。
皇后摇了摇茶盏,茶水乱,映不出她的容貌。
从入宫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载了。
二十年前,别人不唤她为“皇后娘娘”,而是唤她做“冯遥姑娘”。那时的她明眸皓齿天真无邪,总喜欢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晃来晃去。红墙高高,藏不住着她欢声笑语。曾有京城年少为一睹她的芳容而爬上墙头,结果被跑来的老家奴拿棒子撵了下去。
她坐在秋千上捂着肚子笑着,哪里想过以后会怎样。
可是从秋千上的少女到后宫之主,“以后”来得很快。
掐指算算,不多不少,以后了二十年。
如果准确的来说,从她成为皇后那天来算,实际上只隔了三年。
初时她和姐姐冯筝同时被选中。一路香车宝马,两人共同入宫。
入宫的第三年,姐姐冯筝送给她一碗堕胎药,她垂眼喝了下去。
这不是冯筝第二次对她下手,却是冯遥她第二次没了孩子。
之后就如戏文里一般,东窗事发,冯筝被废,冯遥成为新皇后。
物是人非,二十年后,还是冯氏姐妹,还是后宫之争。
这一切都太像了。
盖上茶盖,皇后把冯海琏落在棋盘上的那枚棋子拿起放回棋盒,啧啧道:“你看你,连棋子都拿不稳,以后怎么稳住后宫啊?”
冯海琏苍白着脸点点头,道:“海琏知道了。”
“你不仅要知道,还要牢牢记住!你和白辰大婚完成后,你就是太子妃。你的姓氏是冯氏,你不再是冯海琏一个人,你的身后是整个冯氏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有任何阻挠破坏冯氏家族的人出现,不论对方是谁,都要铲除!”
皇后的话外音让冯海琏不禁畏惧,她从椅子上站起,整理衣衫对着皇后娘娘重重叩头。
“海琏……记住了。”
“你不必害怕,你这么说这是为你好。快起来吧,这盘棋还没下完呢。”皇后拿锦帕擦了擦下颌,擦去了刚刚严厉的表情。
冯海琏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棋子,皱眉下在边角之上。
皇后接了一子,抬眼淡淡问:“海琏,你和白辰说了提前成亲的事吗?”
冯海琏点头道:“回皇后娘娘,海琏已经说了。白辰太子也同意了。”
“白辰太子身旁的人有没有什么意见呢?”
“皇后娘娘是指……”
“那日随白辰太子一起回宫的几个人。”
“他们现在各在其职,对白辰太子的事也不能插手太多。”
“嗯……你可要小心啊。”
黑棋围住白棋的边角,堵死了出路。皇后食指拈出二三白子,丢入盒盖内。
“海琏,今天冯雨珂说得那个神隐,你可有什么看法?”
冯海琏眉间附上焦虑,但她很快把情绪压回,道:“回皇后娘娘,市井传说,不过是饭后谈资,不可尽信。”
皇后轻笑,说:“你不觉得蹊跷吗?怎么以前没出现过什么神隐之事,这突然一个月内,便接二连三的隐个不休呢?”
白子又一次下错地方,冯海琏按住额头,脸蛋发红。
“难道不是鬼怪吗?”
“世上有鬼无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种药物叫做幻香,吃了可以让人眩晕,脑袋昏沉,产生种种如腾云驾雾般的幻像。而且这药产自番邦,中华之地并无产出。只有每年双方互市时,蛮夷进献,宫中才会有少量幻香。因这药服用过量会损人身体,所以放在太医院中,寻常时候并不会拿出来。”皇后的黑棋一步一步包围了冯海琏,她眼角含着笑,说:“这个装神弄鬼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宫中人说做。”
冯海琏脸色煞白,手下的白子已经被逼到绝路,她的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冷汗。
皇后的两指捏住棋子轻叩棋盘,她笑道:“海琏,你快死了。”
冯海琏深吸口气,道:“皇后娘娘!我有一事想与您说!”
皇后问:“什么事?”
冯海琏放下白子,望着皇后的双眼说:“不止是王眉,我也遇到了神隐……”
皇后挑眉,捏住锦帕的一角揉捏,轻声问道:“啊……这是怎么回事?”
冯海琏缩紧双肩,道:“昨日我歇在王眉姐姐那,半夜时分起来,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地方,神秘华丽,那地方和传闻中的神隐之处一模一样。我正恍惚时,来了一个男子。他弹奏古琴……弹了一首《凤求凰》,还要与我……行**事……我还以为只是梦……现在想想,哪有那么真实的梦!”
冯海琏越说着,脸越红,双肩瑟瑟发抖。皇后看着她的脸,听着她说话,锦帕已经在手心里转了好几个来回。
皇后皱眉问:“结果呢?”
冯海琏抬头道:“回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