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西沉。
一辆蓝色的破桑塔纳疾驰在拉萨到贡嘎的机场高速。天边流云彩卷,斜阳余美,我望见远处**的山顶有雪,突然很想听一首歌。我问司机师傅:“有挪威的森林这首歌吗?”师傅是个皮肤黝黑的藏族男子,他说:“有,不过不是伍佰的。”我牵强地笑笑,其实我想听的是《NorwegianWood》。不过我还是说:“没事,放放吧。”
他给我放了一首藏语的《挪威的森林》,当然,是伍佰的那首。
贡嘎其实不属于拉萨,但它似乎却代表了拉萨。
我到了机场,骚鬼的航班还没进港。
早上,我还没睡醒的时候。骚鬼打电话说他下午四点的航班,当时我没听出是他,他在那边用陕西话说:“饿死稍贵,饿死稍贵,走稍贵。”骚鬼的普通话一直都不好,他舌头大,陕北口音特重。我问他有没有给我带陕西特产。他说带了陕西七大怪。我想陕西不是八大怪吗,怎么会少一怪。骚鬼说陕西姑娘不对外,这个他真带不来。其实我算不得外人,听我妈说我外婆的妹妹就是嫁到陕西渭南的,我陕西有亲戚,怎能算外人。骚鬼在电话那头笑,我一听他笑就想起他圆滚滚的肚子和肉溜溜的脸。骚鬼说他能带来的姑娘估计也没我啥事了。如此可以看出骚鬼的个人问题依旧没得到妥善处理。我本以为当初选择回陕西发展他会事业爱情一路坦途,不料也这般凄惨,还是要重返高原。骚鬼叫我接他,我说我没车干嘛跑那么远接他。他说豆皮和殇B都要上班,就我有时间。我只说了一个字,操。骚鬼又开始在电话里扮女人,“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咕叽”在藏语里是“求求你”的意思。我听见骚鬼扮女人的腔调,道:“操,还那副德行,一点没变。”正因为以前骚鬼常常扮娘娘腔,所以才得了一个“骚”的称号。
我给殇B打电话,:“骚鬼上来了,叫你出来聚聚。”
殇B急急匆匆地道:“哥们今天特忙,估计得搞到半夜去,你给他说我明天去找他,就这样哈。”说完殇B挂掉了电话。
连殇B这种在学校天天无所事事,就会蹲网吧把妹子的人都开始吆喝着自己忙了,我突然又一种挫败感。似乎只有我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不知如何处置。我又给豆皮打电话,电话关机了。
等了二十分钟的样子,骚鬼出来了。我没认出他,是他先叫的我。
他的肚子更大了,跟个孕妇似的,而且是三胞胎的孕妇。脸蛋更肉,以前像个足球,现在要用足球比喻他脑袋的话老师肯会判零分,有这么大个的足球吗?最关键的是他还学人家装骚,弄了一副劣质墨镜戴。
他一见我,又开始扮女人,“哎呀,这才几天不见,你就把人家给忘了,死鬼。”
我笑道:“操,看来你回去家人没少在你饭里掺猪饲料,不过,内心那股骚劲还保留得完好,谢天谢地。”
在回去拉萨的路上,骚鬼又给殇B和豆皮打了电话。殇B对骚鬼表示十分歉意,他还是来不了。豆皮依然关机,他又给程莎莎打。程莎莎说豆皮在加班,老板要他们关机的。于是他没有给程莎莎说他到了拉萨,就挂了电话。骚鬼也显得有些失落。
我们俩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小饭馆,几个家常菜,两瓶革命小酒。
骚鬼给我讲他回陕西这两年的见闻。他进的那家公司压根就是家快倒闭的公司,他进去后天天没事干,从上班就开始等着下班,月初就开始盼着月末。骚鬼说一个热血青年本想在事业上有点建树,公司小倒无所谓,只要能让我为祖国的建设尽点绵薄之力。以后老了交代后事也可以拍拍胸脯,问心无愧地跟儿子说,老子这辈子没有白吃白喝,没有拖祖国实现**的后腿。骚鬼后来发现,公司上下全是四十岁以上的老头,而且那些老头会得技术就是修理80年代初期那种黑白电视机或者是收音机,并不敢保证是越修越坏还是越修越烂。公司名字倒是高大上:国有XX电器维修公司。骚鬼早想走的,但父亲说他三舅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弄进去,轻松点有何不好,好歹是个国企,铁饭碗,一辈子都有了保障。骚鬼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强制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心中那股冲动。结果野火烧不尽,春来草又生。骚鬼又坐不住了,他说他已经在那白白浪费了两年青春,这次他不顾父亲的反对,依然选择离开。
我问:“你真是因为在那无事可做才离开的?”
骚鬼道:“当然,你不觉得那是在浪费人生吗?”
我点点头:“嗯。”
其实我想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可是没张开嘴。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后能有个养活自己的工作就该烧香拜佛了,何况他进的是国企,机会就这样丢掉,多可惜。但换个思维,骚鬼这样做也没有不对,他只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对自己的青春负责,不想后悔。
突然,我很敬佩面前这个大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