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强行压抑着站起来的冲动,继续隐蔽地观察着那两个乘警的行动。没过多久,他终于弄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一般来说,乘警在深夜的巡视,主要是为了提醒一些粗心大意的乘客把随身财物放好,不要在睡梦中给小偷可乘之机。同时,对隐藏在乘客中的小偷也起到震慑的作用。所以,乘警巡视的目光应该落在乘客的财物上,例如随手放在小桌上的手包、手机等等。但青年却发现,这两个乘警观察的目标却是乘客的脸,他甚至看到一个矮一些的多次弯腰去看低着头睡着的乘客的脸。而且,他们只观察男乘客,坐满女乘客的座位他们看都不看就走过去了,这种排查方法明显是在找人。青年虽然失去了好几年的记忆,但不知为什么,对这类抓与被抓的事情有着近乎本能的敏感。刚才,正是这种敏感压制住了站起来的冲动。而现在,他又本能地感觉到,这两个乘警要找的人,正是自己。
稍稍冷静一下之后,他又想到,找人也不一定是坏事。也许是自己失踪之后,家人朋友已经报案了,这两名乘警正是接到了协查通报,在这列火车上寻找自己这个失踪了的受害人呢。
这么一想,简直是顺理成章,青年简直为自己刚才怀疑警察的龌龊想法而感到羞愧。
与此同时,心头的警兆却不仅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强烈。这是一种不可言喻,甚至是无法理解的直觉,就像丛林中的野兽被天敌盯上一样,整条脊骨都冷冰冰的。
理智,让他立刻站起来向乘警求助;直觉,让他立刻躲藏起来不要被乘警找到。
到底听哪边呢?
两名乘警一路走来,迅速而仔细地查看每一个中青年男乘客的面貌,有时候还低声商量几句。从他们前行的速度就能轻易判断出,他们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人,哪怕长相相似的都没有。
忽然,个子矮一些的乘警拉住了走在前面的高个乘警,用眼神示意他看一个座位下面。这是一个背靠背的六人大座,座位下的空间很大,却有两个软包不正常地露出半截。弯下腰再仔细看看,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可以看见一只灰色的运动鞋的鞋尖。二人相视一笑。他们俩可是老搭档了,最近几年来一直在这趟火车上搭伴执勤,抓过的小偷扒手没一千也有七八百了,对付这种藏在车底的小贼可以说手到擒来。
矮个从腰带上抽出了强光手电,高个则解开腰带侧面的搭扣,把粗壮的橡胶电棍攥在手里。这是他们惯用的抓捕方案,矮个先蹲下用强光手电往车座底下一照,大喊一声出来,车底的人肯定从另一边爬出去。只要他一露头,高个乘警手里的电棍一出溜,不管多狡猾的小贼都会立马癫痫发作,毫无反抗能力。
但是,这次抓捕却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矮个乘警突然蹲下,一束雪亮光芒照到座位下面,只照到两只运动鞋。憋足了气的一声大喊只能闷在嗓子眼里,把脸都憋红了。
高个乘警攥着电棍等着呢,半天没动静,蹲下一看,空无一人。
“靠,这都能看错?”高个乘警把电棍别回腰带上,不满地嘟囔着向车尾方向走去。
矮个乘警也好不懊恼,站起来骂骂咧咧地说:“真他妈点背,这谁的破鞋呀!唉,等等我。”
这个座位斜对面的行李架上,一个软包轻轻动了动,露出了一对漆黑明亮的眼睛。怪不得两个乘警找不到人,那个受伤的青年根本没藏在座位下面,而是躲到了高高的行李架上。
此时,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一种后怕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来。那个座位下面,正是他躲藏的第一选择。当他看到两个乘警越来越近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钻到座位下面,只要缩成一团,再用几件行李遮挡一下,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但只是一瞬间,身体的本能就否决了这个方案,而是操控着身体踩着座椅和靠背爬到了行李架上,侧着身尽量向后贴到墙壁上,又拉来几个小件行李挡在外侧。整个过程流畅自然、毫无声息,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当然,行李架上空间有限,可用来遮挡身体的行李也大小不一,仓促间根本不可能伪装得天衣无缝,膝盖和大腿部分甚至都没挡严实,只要向行李架上看一眼就能发现古怪,但两个乘警的注意力都在一个个沉睡的乘客的脸上,还有容易藏人的座椅下面,根本没往上边看。惯性思维造成的视觉盲区,帮他逃过一劫。
又过了一会,他慢慢地探出头看看,两个乘警已经走到下一节车厢了,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他把身边的行李小心地挪开,踩着座椅靠背爬了下来,坐到一个空座上。再探头看看,两个乘警背对着自己已经越走越远了,周围的乘客也没有被自己的动作弄醒,这才真正放下心来。抬头看看差不多有两米高的行李架,真想不通刚才自己是怎么上去的。
一放松下来,全身上下一阵酸疼。更难受的是脑子里,不但要承受着后脑伤处的隐隐作痛,更因为想不通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的迷局而头痛不已。乘警为什么要抓自己?难道自己是个小偷?也不对,小偷都是偷别人的东西装进自己的口袋,自己周身片纸皆无,被偷还差不多。另外,身体里那个奇怪的本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