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郭奕和灵儿前往福建巡抚庞尚鹏的府邸,递上名刺,请庞府的门房前去通报。
二人在门房等了一会儿,只见庞尚鹏头戴三品大员的乌纱,穿一身大红的蟒袍,亲自迎了出来。
郭奕和灵儿赶忙从门房出来,拜见庞巡抚。
庞尚鹏满脸的笑容,微微弯腰致意,请二人前往府中的客厅叙话。
见庞尚鹏还是像当年当钱庄掌柜的时候那样谦和,二人都松了口气,在花厅中分主宾落座,侍女给二人献上香茗。
等仆人们全部退下,庞尚鹏站起身来,对郭奕和灵儿深鞠一躬,回想起自己宦海重生的经历,擦了擦眼角激动的泪水,声音有些呜咽,说道:“实在没有料到是二位姑娘来访,礼待不周,请二位见谅!”
二人赶忙起身还礼,异口同声地答道:“庞大人,您老太客气,真是折杀小女啦。”
“请坐、请坐。”庞尚鹏忙应道。
“我们姐妹当年在金陵的时间太短,真没能给庞大人帮过忙啊。”郭奕说道。
“呵呵,老夫自然不会忘记当年在金陵经商的经历,那恶贼黄炳文五次三番陷害海大人,老夫也差点因‘文字狱’所构陷,若非郭将军和许将军帮忙,朱辉总旗官协助海大人力挽狂澜,恐怕海大人早已被奸佞所害,老夫哪有今天啊。”
“庞大人,听说海大人离任应天巡抚之后,因病隐返回了琼山老家,现在可又曾出仕?”灵儿问道。
庞尚鹏深叹一口气,答道:“海大人主政应天府期间,兴利除弊,大兴水利工程,推行老夫建议的‘一条鞭法’,为人刚直不阿,深受百姓的爱戴,怎奈被朝中的小人所排挤……”说着,流露出一丝悲哀,没能再讲下去了。
“我在京城期间,风闻海大人迂腐滞缓,不通晓施政的要领……”
没等郭奕说完,庞尚鹏忽然站了起来,面露愠色,郭奕也知道说错话了,赶忙住了口。
庞尚鹏深吸一口气,问道:“若说别人不懂海大人,难道郭将军也听信那些无耻之徒的狂言吗?”
“请庞大人息怒,小女子不懂政务,朝中风言,应该是说海大人不通人情世故……”郭奕忙答道。
庞尚鹏讲道:“当年海大人冒犯天威,犯下死罪,是徐阁老和御史黄光升大人极力营救,才得以豁免,你们只看得海大人在应天巡抚任上,不断地和致使还乡的徐阁老作对,却不懂得他们二人之间的默契,正是徐阁老暗中配合海大人退田退佃,才使得应天府的‘一条鞭法’能够推行下去;隆庆四年,海大人前往福建晋江潘湖拜见黄光升,以谢当年营救保护之恩,何来海大人不通人情世故之说?”
这些故事,郭奕和灵儿还真不太清楚,深感官场中的水真是太深了……
面对两个不谙朝政的小姑娘,庞尚鹏摇摇头,坐了下来,感叹道:“古人说三人成虎!可叹满朝文武大臣,都是些饱练世故、奸猾狡黠又随波逐流之徒,竟然还敢嘲弄海大人迂腐!唉,海大人正是因恪守圣人的清规戒律,行君子之道,忠心报国,勤政为民,才被人说成迂腐,试想,迂腐之人如何敢抬棺回家,冒死弹劾圣上?”
“庞大人所言极是,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迂腐之人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灵儿答道。
“不错,海大人以清贫之身,实践圣人治国之理念,才招致那些奸猾无耻之徒所攻击,实乃我天朝上国的悲哀啊!我们今天不谈这些了。”庞尚鹏说到这儿,笑了笑,问道。“请问二位故人来福州,所办何差?”
郭奕微微一笑,答道:“正是为庞大人所遇到的为难之事而来的。”
“为老夫所遇的难事而来?呵呵,明白了,老夫履任福建以来,面对西班牙人和林风海盗集团的步步紧逼,正坐在火炉上烤呢!呵呵,二位是老夫的贵人,若为此事而来,请快给老夫指一条明路吧。”庞尚鹏笑道。
灵儿和郭奕二人对视微微一笑。
“庞大人,请问您当年在金陵所办的兴记钱庄转让给谁了?”郭奕问道。
“转给了一位宁波的商人陈元化。”庞尚鹏答道。
“那么请问庞大人,可知陈元化的出身?”郭奕又问道。
“听说海大人从南京离任之后,陈元化被人揭发是海盗出身,曾经勾结过倭寇,被东厂所缉拿,押回京城,西市问斩了。”
“陈元化在南京经商期间可有不法行为?”郭奕接着问道。
庞尚鹏摇摇头,答道:“若有不法行为,恐怕早就被海大人严办了。”
郭奕讲道:“不错,陈元化确实是海盗出身,在我大明沿海,类似陈元化这样的人多如牛毛,且不论其当初做海盗是否出其本意,如果朝廷要杀,杀得过来吗?况且陈元化给我们锦衣卫提供了林风海盗窝点的名单,这些窝点也都受到了锦衣卫的监控,所以林风逃回大明之后,才被一路追击,迫使他流亡吕宋,那么,林风团伙中,有多少人也都盼着能像陈元化那样,本分经商,将来不再被朝廷所追究,获得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