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谷昏迷了半个月。
在这十五天时间里,大唐朝堂发生了一连串让人心惊胆战的变化。
九月初二上午,距鼎城街刺杀发生不到十个时辰的时间里,上百具黑衣人尸体被送到了皇城外,指名要政事堂宋相公出来接收,而姜元桥和另外两名九品高手的尸体被带回了晋王府,这些事情都是由晋王身边的护卫首领秦北归处理,晋王本人并未现身。
世子萧谷在长安城内遭遇刺杀,险些命丧当场,朝野上下大为震动,所有朝臣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没有一个人敢发表自己的看法。
手腕老辣的宋相公面对这件棘手的案子,一时大感头痛,以他的资历本不用亲自出手,但是对方是晋王,其他人谁敢出头揽下?只能他自己来查,可是这一查,就连他也感到进退两难。
那些黑衣人所用的弩弓被消去编号,但是经过仔细的比对和勘查,宋相公确认这批弩弓出自龙武左军,但是当日龙武左军负责军械的后勤官便暴毙而亡,龙武左将军秦蛮对此事表示毫不知情,这条线索便断了。
而那些黑衣人,即便是宋相公也能一眼看出是军伍中人,可是无论他怎么查,都查不到这些人到底属于那一卫军队,更不用说查出他们的真实姓名,这些人就好似凭空冒出来的一般。查到这里,宋相公已经估摸出来,这些人肯定是某人训练出来的私军。
这件事查到这里陷入了僵局,可宋相公心里很清楚,这样的结果是绝对没法跟晋王交代的。
刺杀发生后,宣德帝萧瑭连发三份措辞严厉的谕旨,分别是给宋相公,南军统帅以及长安府尹,责令宋相公尽快破案,斥责南军对长安城治安的监管不力,然后将长安府尹骂了个狗血淋头,在他的治下发生刺杀世子这等严重的事情,这位可怜的府尹在事发后第一时间就心惊胆战地写好了乞罪表。
若说萧瑭的谕旨只是让宋相公感到为难,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则让这个经历过太多风雨的老人心中震惊。
九月初三日,朝中十八位大臣联名上书,奏请严查晋王世子萧谷遇刺一案,尽快捉拿凶手严惩,以平民愤。
九月初五日,左右金吾卫和左右领军卫发生小规模哗变,起因是兵卒们对将官克扣军饷一事不满。
九月十三日,边关急报,幽州龙骑军,梧州骁骑军,霸州雄奇军以及龙盘口守军开展大规模军演,上报的理由均是边关有异常现象,为可能发生的大战做好准备云云。
“这些人都是无法无天!”政事堂内,一贯脾气不好的周相公愤怒地将这些急报摔到桌上,难抑怒火地说道,“幽州防备新辽,龙盘口正对北苍,这两处举行军演还能说得过去。可是梧州是什么地方?东晋二十年来一直安分守己,怎么会突然袭扰我边境?更可笑的是霸州的蒋雄,他也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霸州控扼南方水道,与明朝隔江而对,可明朝与我朝关系交好,还多次恳求我们出兵帮忙抵御南宋,他们会跟大唐作对?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宋相公掌尚书省,周相公掌门下省,年纪最轻的姚相公姚翀掌中书省,平日里三位大佬都在政事堂内议事,自从萧谷被刺杀的事情发生后,他们三人几乎是住在政事堂里,好几日都没回过家。
姚翀看了一眼依旧低头看奏本的宋相公,对那些中书舍人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待其他人走后,偌大的政事堂里安静下来,姚翀才缓缓说道:“周相不必生气,这些事都是预料之中的,如果没有发生,倒还真值得焦虑,如今之计,咱们得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我当然知道他们的用意,可问题是这件案子根本就不能查。敢对萧谷下手,又在长安城里,除了圣人的两个弟弟,还有谁敢这么做?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量?依我看,这件事八成是景王做的。”周相公名叫周元珍,他家是关中一带世家大族,消息的来源很广,所以敢下这样的判断。
“慎言啊周相”,年纪最大的宋相公终于放下了奏本,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人微微苦笑,道,“如今所有的压力都在政事堂这边,圣人显然不会做出表态,起码现在不会。晋王其实什么都没做,但他那些忠心属下的态度就给我们足够大的压力,有些事情不是十年时间就能淡去的。想必你们也很清楚,当初有太多人受过晋王的恩泽,如今萧谷差点被人杀死,这些人肯定不会选择隐忍。或许,他们心里还抱有另外一个想法,那才是真正麻烦的事情。”
周元珍冷哼一声,他一直都和宋相公不太对付,就连萧瑭都对两人之间的矛盾一清二楚,但是两人在政务上的能力都不容置疑,所以他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姚翀道:“那以宋相的意思,政事堂该做出怎样的应对?”
“继续查,那些黑衣死士的身份,还有从龙武左卫流出来的弩弓,有没有线索都要查下去,直到圣人开口。”宋相公缓缓说道。
“就怕晋王不会等下去啊。”姚翀叹了口气道。
周元珍道:“我看对萧谷也需要做出点表示,可以请示下圣人,派人去晋王府好生安抚一番,起码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