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安安长高了,原来的两根小辫不见了,一头黑发剪成了易于梳理的游泳式。然而,灵月还是在机场出关的人流中一眼认出了她。
“安安!”她迎上去抱着女儿,眼睛湿润了。
岳青扔下行李车搂住妻女,三人互相注视了一会儿。还是女儿先打破沉默,调皮地笑道:“妈妈,你比以前年轻、漂亮了!”
“是吗?”灵月看看女儿,又看看丈夫,破涕为笑道,“你才黄毛丫头十八变,越变越可爱呢!可你爸怎么又胖了?”
“爸爸属猪嘛,太贪吃了!”安安说得岳青也笑了。
尤本开车把三人送到家门口,灵月想留他一起吃饭。“不了,你们一家刚团聚,不晓得有多少话要说呢……”他神情沮丧,强笑着推辞着。尤娜母女的签证至今还没下来,他触景生情,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晚上,灵月带女儿进了单人卧房,笑着说:“安安,从今天起,这就是你一个人的小天地。喜欢吗?”
安安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环顾着房间里母亲为她选购的橱柜和书桌,以及富有女孩气息的布置,又用手抚摸着床上印有自己喜爱的卡通图案的被褥,喜笑颜开道:“妈妈,这是我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房间,太喜欢啦!”
“那好好睡吧。”灵月看着她脱衣上床,然后道了一声“晚安”,便欲关门离去。
不料安安却噘起嘴撒娇道:“妈妈等一下!我在书上看到,外国人临睡前,妈妈都要先亲吻自己的孩子,然后才说晚安的。”
“是吗?”灵月笑了。她重新走回床边,俯身在女儿的脸蛋上轻轻吻了一下。几乎同时,安安也伸长脖子吻了一下母亲,然后甜甜道了一声:
“妈妈晚安!”
相隔两年半,母女间的亲密感情似乎一点没变,灵月心里颇感欣慰。退出房间关上门,她走进对面的双人房。正在等待妻子的岳青从床沿站起身,热情地对她张开了双臂。她关上房门,尽量迎合地接受了丈夫的拥吻。然而,不知怎么的,隐隐期待的久别重逢的激情却没有出现……当岳青终于松开双臂时,两人脸上尽管都挂着微笑,心里却漂浮着莫名的失落感。
这种理智与情感、灵与肉互相冲突、抵触的情形延续到了床上。她主动睡到他的身旁,但当他翻身搂住她时,她心里却感到有点别扭。他觉察到她的勉强,顿时长途旅行的劳乏便充斥全身,于是草草行了夫妻之礼。
灵月请了几天假,先去学校为安安的读书报了名,然后带丈夫和女儿去了悉尼的几个主要旅游景点。
那天中午,一家人围坐在皇家植物园一处快餐厅外的露天餐桌旁吃午饭。草坪上,一群土著人正吹箫拍鼓、载歌载舞,表演着他们独特的文艺节目。顺着海湾清澈的水面向前眺望,悉尼大桥横跨海峡,连接着高楼林立的中心城区和风景优雅的北岸。闻名全球的悉尼歌剧院静卧在大桥下侧,那一片片乳白色的尖顶似风帆又似贝壳,傲然逼视着蔚蓝的苍穹,在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安安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流连忘返了一阵,接着站在草地上兴致盎然地喂鸟。看到那么多鸽子、海鸥围在脚边争食,头上还不断有飞鸟盘旋,她高兴极了,不断把面包撕碎了扔出去。那幅飞禽上下争食的奇景颇为可观,灵月连忙拿相机上前抢拍了几张女儿鹤立鸟群的飒爽英姿。
回到桌边,灵月问女儿:“喜欢澳洲吗?”
安安喝着可乐吃着土豆条,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说:“喜欢!”
“不过我看澳洲的食物大大不如中国。”岳青将手中的汉堡包塞进嘴里,皱着眉头说,“这种东西在国内送给我也不要吃,可在这里还卖得那么贵。”
傍晚时分,三人徜徉在悉尼情人港的堤岸上,安安在溪水中的石块上跳来跳去,游兴犹浓。岳青却显得有点心事,这时开口道:“月月,这次我出来在单位没办离职手续,局里批了我探亲假。我想为自己,也为咱们这个家留条后路。”
灵月颇感意外,问:“为啥呢?”
岳青解释说:“你应该能理解,我今天在国内的地位来之不易,听说我要离开,这个总经理的位置不晓得有多少人眼红呢!出来前,我想了很多,在澳洲我能做啥呢?要是有你这点英语基础倒也罢了,可我以前在学校读的是俄语……唉,很久没走这么长的路了,腿好酸啊!来,歇歇吧。”他拉妻子在路旁一条长椅上一起坐下,接着又说,“不过,让安安在这里读书,接受一点西方教育,对孩子的前途肯定有好处。”
“那……你自己怎么打算?”
岳青犹豫了一下,说:“我就是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呢!我一个人回去吧,咱们一家分居两地,长久总不是个办法;让你放弃在这儿的定居机会,跟我回去,你恐怕也不会同意。嘿!”他说着干笑了一声,轻轻搂住妻子的肩膀说,“算了,今天不谈这些,咱们一家刚团圆,先开心几天再说。我也会努力试试,看看自己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岳青的话给自己留足了余地,但灵月的心却又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