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悉尼工作机会多,但竞争也激烈。整整一个月没找到工作,眼看着将不得不动用那笔刚凑齐的债款,灵月心急火燎得茶饭不思,嘴上都起泡了。
出国的穷学生都有同样的体会,找工比打工感觉更辛苦,压力更大。心里的焦急、精神上的煎熬且不说,天天翻报纸、打电话,扛着大字典般的地图在人生地不熟的各个区域乘火车换巴士到处应聘……这种疲于奔命、没有着落的日子,谁经历过都会一辈子难以忘记。
尤钢未能如愿进office工作,干蓝领又没有长性,所以来悉尼后已跳了两次槽,总指望有朝一日能轻松赚大钱。尤本不像尤钢那样怕苦、怕累,又觉得自己的英语不如他,所以一来悉尼便努力找工,开始也经历了一段着急、痛苦的日子。所以后来当有一家鸡店愿意聘用他时,便马上安定了下来。他工作十分勤奋努力,天天把一只只冻鸡剥皮剔骨、大卸八块。老板看他的技术越来越好,速度也越来越快,便给他转了长工。晚上下班回家,灵月常常听见尤钢嘲笑姐夫的十根手指头冻得都快像胡萝卜了。但灵月却连这样的工作也找不到,文职工作,人家嫌她英语水平还不够;体力活又觉得她身板太文弱了些。
“别急,刚过假期,往后工作会好找些……”这种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听多了只能让她更加着急。
那天,灵月又是一无所获。当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踏进家门时,却意外地在邮箱拿到一份内装聘书的来信。一家隶属于美国公司的光学实验室正式聘用灵月当质量检验员。这是一家专门为眼疾病人制造人造角膜的实验室,灵月的工作是在放大镜、显微镜下检验产品质量。工作颇为轻松,就是眼睛累些。两周前,灵月曾去应聘,并参加了书面考试,此后便没了音讯。想不到竟然被录用了,灵月感到喜出望外。
欠的债终于可以还上了。当晚,灵月跟裴士文通了电话,约好第二天在市中心的银行门口见面。当她把欠款转入他的账户后,她顿时感到一阵如释重负的轻松。
出了银行,两人漫步走进海德公园,在一条长椅上坐下了。蔚蓝的天空中悬浮着几缕白云,五彩缤纷的公园里飘散着阵阵花香。灵月直到今天才发现,悉尼的景色似乎更为美丽,气候更是宜人。
裴士文神情幽幽地问:“你来悉尼这么久,为什么一直不跟我联系?”
灵月把万老板店里的突然变故和自己来悉尼后找工不顺的经过一一告诉了他。
她说完了,他却低下头,默然不语。
她笑着打趣道:“对不起,我没及时告诉你,是因为怕你讨债。”
“你把我看做了你的债主,而不是朋友。你……真让我失望!”他心里是真生气了。
“哦,不,我们是朋友。”她顿时感到十分抱歉,竭力解释道,“也许我的心态不够正常,但请你设身处地体会一下我的心情,是无债一身轻啊!现在我跟你在这里平起平坐,我们是平等的,你懂吗?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嘛!”
听着她的狡辩,他抬起头转过脸,对着她的笑容注视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了。
该给国内的亲友写信了。灵月摊开信纸,拿起笔,却不知从何写起。最近国内的来信似乎没有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安安跟奶奶闹别扭,被岳青送到外婆家住了一阵;方宁在信中告诉她,祝小东在生意上惹了大麻烦,而几个合伙人却溜之大吉,让他一个人承担;父母的来信流露出对灵泉的担心和挂念,听说他在澳门混得不大顺利,家里很久没收到他的信了……
厅里,郎舅俩正在争论着要不要去参加周末的****集会,尤钢的意见是应该去。“听说移民局要对我们大陆学生个案处理呢。去参加抗议活动可以拍几张照片,留下点记录。万一到时候真要赶我们回国,可以作为申请难民或人道居留的证据。”
“移民局会相信我们回国受迫害?”尤本不以为然道,“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吧!”
“所以才要去啊,增加点证明材料,有备无患嘛!”
“可我记得你很爱国啊,把祖国看做娘家。”
“嗨,这完全是两码事!你可别傻,我告诉你,这是关系到我们能不能留在澳洲解决身份的头等大事。”
“可我干了六天活,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还要洗衣烧饭,出去买东西,实在没那闲功夫……算了,留得下留不下随他去吧!”
“瞧你这鼠目寸光、没出息样……”
结果尤钢拉了另外一个室友一起去了。国内长年累月的********早已令人不胜厌烦,使大多数留学生不想再卷入政治漩涡。而灵月对尤钢这种实用主义的投机行为也不想效法,至于身份居留问题,她赞同尤本的观点,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