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临近年关时,灵月出外采购了一些年货和赴澳用品,下午,她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却发现岳青破天荒坐在家里。
这一段日子,两人没有吵架,也没再提离婚的事。只是各忙各的,除了在家人面前必须的应对外,私下几乎没有说过话。
见灵月进门,岳青主动接过她手中的几个包,一起进了房间。放下包,他问:“东西采购得差不多了吗?行李箱我已帮你订好了,过几天会送来。”
灵月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声:“谢谢!”然后在床沿坐下,喘了口气。
岳青也在椅子上坐下,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说:“月月,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吗?”
灵月神情淡然地问:“你想谈啥?”
岳青斟酌着词语说:“你出国留学,是好事,我不反对。但你一开始就应该跟我商量,不该瞒我……”
灵月不想再辩解什么,便没有接口。
“好啦,过去的事不去提它了!”他显得宽宏大量地挥挥手,说,“谈谈你今后的打算吧。”
“今后的打算?我还没有想过……”其实,从拿到签证的那天起,灵月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毕竟要离开生活了将近四十年的故土,远赴完全陌生的他乡,还背着一身沉重的债……见岳青显然对自己的回答很不满意,她想了想又说:“我不清楚自己能在澳洲呆多久,学费只付了半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对澳大利亚不感兴趣。”岳青尽量放缓口气说,“我只是想了解,你对我,对我们这个家是怎样一种考虑和安排?”
“家?不都有你娘管着么,我在这家里,不说是多余,至少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吧。还需要我考虑、安排啥呢?”
“这算什么话?你是我老婆,你才是这个家庭的主妇。你这样推卸责任,想一走了之,对家庭太不负责任了吧!”
灵月对今天的谈话没有思想准备,被动应战的本能只是尽力防卫。而岳青虽说经过了几天的思考才决定这次谈话,但他内心其实很矛盾。妻子要离家出国,并向一个动机大可怀疑的男人借钱,做丈夫的却阻止不了。这让他感到愤怒、痛苦,而且沮丧。但他在那个不眠之夜反复考虑权衡后,最终将自己轻率的离婚提议否决了。他不愿离婚,不管从感情上还是面子上都接受不了;他也自信灵月不会真的想离开自己。为此,他不得不违心地容忍妻子这次的“离经叛道”行为。或许让她出去吃点苦头也是好事,以后会懂得怎么安分守己,懂得珍惜他为她营造的这个舒适、安宁的家。但在她离开之前,他想以她惯常重视的道德良心来激发她对丈夫、对家庭的责任感。
“对家庭的责任?”听着岳青嘴里重复吐出这些字眼,灵月心里不由感到辛酸,也感到理直气壮,“你还要我负多少责任?这十多年来,我对这个家庭已竭尽了全力,我自觉对得起你!但夫妻的结合主要依赖感情这一纽带,婚后感情的延续要靠双方互相尊重、共同努力,靠责任是不能长久维系感情的。”
岳青想尽量以理服人:“月月,你别说得那么绝对。我们的结合是有感情基础的,婚后小家庭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这些事实你不能否认吧!至于小吵小闹,那是每对夫妻、每个家庭都免不了的事。我不想跟你计较,请你也不要耿耿于怀,好吗?但是,既然结了婚,你我双方对家庭就都有了责任,无论哪一方随便离家出走,都是不应该的,除非另一方先对家庭不负责任。而我是这样的人吗?作为一个男人,我在外面勤勤恳恳地工作,为老婆、孩子能过上好日子而任劳任怨。我对家庭够尽心了吧,我哪点亏待你了,你为啥还不满足呢?”说到这儿,岳青的脸上布满了委屈。
谈话一时陷入了僵局。
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看来天下事,永远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灵月不想与他辩论,决定连自卫也放弃了。
见她漠然的神情,岳青差点又被激怒了。但他硬忍住,站起身说:“我认为,在恋爱过程中,双方是否决定结为夫妇,这时的考虑应以感情为基础;但是,一旦结了婚,两个人就有了法定的、不可分割的联系,有道德的约束,一方对另一方都有不可推卸的义务和责任。谁要破坏家庭的和睦,谁就是在伤害对方、伤害别人。我相信你不会是这种不讲道德、没有良心的人吧!”他说完走出了房间。
这时安安跑进来扑到灵月身上,嚷道:“妈妈,奶奶说你要出国,不要我了?”
灵月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颤声说:“怎么会呢?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啊……”她说着热泪夺眶而出。其实这次出国,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
婆婆这时出现在房门口,佯笑着问:“月月啊,你走了安安怎么办?”
“我正想跟你们商量呢。”灵月抹去眼泪,说,“我不在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们照顾她了。你们如果有困难,安安可以去外婆家,或者姨妈家。我已跟我妈妈、姐姐都说好了……”
“谁也不准把我的女儿带走!”厅里传来岳青按捺不住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