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
灵月跟姐姐通了电话,约好周日下午一起回娘家,让孩子们也一块玩玩。灵雪的儿子比安安小一岁,灵泉前年也生了个儿子,如今两岁了。安安很喜欢两个弟弟,外婆家便成了他们聚会玩耍的地方。
上午,灵月把一盆脏衣服洗净晾了出去。午饭后,她稍稍打扫了一下房间,对安安说:“我们可以走了。去看看姨婆碗洗好了没有?”
“嗬,去外婆家喽!”安安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但一会儿却进来告诉灵月,“妈妈,姨婆在厨房里哭呢!”
灵月怔了一下。前不久,姨妈趁灵月学校放暑假回乡下去了几天,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灵月问过几次,却没问出个名堂来。她连忙跟着安安去厨房,见姨妈已洗好碗,这时正默默擦着眼泪。灵月忙问:“姨妈,啥事不开心啊?”
姨妈看着灵月,刚张了张口,见邻居进来烧东西,便拉着灵月回进屋里,让安安关上门,自己坐下说:“月月,我想回乡下去。”
灵月很感意外:“为啥呢,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吗?”
姨妈摇摇头,说:“我在上海你们负担太重了。再说,安安也大了,不需要我照顾……”
“你又瞎想啥呀!”灵月打断她,嗔怪道,“你年纪那么大,回乡下一个人怎么生活?快换件衣服走吧,安安已经等急了,对吗,安安?”
安安跑过来扑到姨婆膝上,噘起小嘴说:“姨婆不要回乡下,前几天姨婆去乡下,安安一直想姨婆。”
“好、好,姨婆不回乡下了。”姨妈的眼圈又红了,但脸上却绽开了笑容,一手搂着安安一手抹着眼泪,说,“姨婆也想安安,天天想……”
安安伸出小手在姨婆布满皱纹的脸上划了两下,嚷着:“姨婆这么大的人还哭,老面皮、老面皮!”
孩子的天真举动惹得灵月也笑了。
回到娘家,灵雪一家已先到了。原先姐妹俩睡的小房间如今成了弟弟的新房,弟媳小莉带着三个孩子回房里去玩了。大房间里父亲、灵泉和姐姐、姐夫正围坐在沙发旁讨论着什么,母亲独自坐在桌边捡菜、准备晚饭。姨妈一进门便在母亲对面坐下帮忙,灵月却被弟弟的话吸引了过去:
“……你们还记得那个三毛吗,就是逼我偷皮夹的小流氓头头,他后来抓进去改造了三年,出来后一直没有正经工作。但改革开放后,他发财啦!”
灵月在姐姐身旁坐下,好奇地问:“他做啥生意?”
“据说是倒卖小商品,从南方买进,到北方卖出。”
“那是投机倒把,不允许的。”灵雪批评道。
灵泉却一本正经地说:“大姐,你思想落伍了。如今改革开放,这不叫投机倒把,叫搞活经济,懂吗?听说他都是万元户了。”
“是吗?”父亲半信半疑,规劝道,“泉泉,你别见人家发财就眼红。上面的政策很难说,你好不容易进了国营厂,还是本本分分当你的工人阶级好。”说着,父亲回忆起解放初期“三反”、“五反”运动的种种经验、教训,听得灵泉打起了呵欠……
突然,母亲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阿姐,这些事该让月月晓得。你不讲,我却憋不住,我要告诉她!”
灵月连忙回头问:“妈妈,啥事让你这么激动?”
母亲气呼呼地说:“你姨妈这次回乡下,听到许多不三不四的闲话,肯定是岳青娘老子在村里散布的。”
“啥闲话?”
“讲得可难听了,好像我们月月嫁给岳青是高攀了。”母亲越说越生气,“说岳青在上海多么能干、有出息;而我们月月是半条命,全靠他家岳青照顾,还拖着姨妈一个大包袱。又说阿姐身体不好,根本帮不了忙,在上海还要岳青请个佣人伺候她;还说上海的房子是岳青凭本事分到的,而阿姐在上海占了一间房,岳青娘老子要来上海却没地方住。总之听上去,岳青讨了月月做老婆是吃大亏、倒大霉了……”
听母亲愤愤然数落着,姨妈又开始抹眼泪了。灵月心里只觉得憋得慌,低下头半晌没有说话。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母亲看了灵月一眼,又说:“我倒要问问岳青,当时要不是他可怜巴巴三天两头来盯着我们月月,我会把女儿嫁给他吗?”
“这话不会是岳青的意思吧?”父亲开了口,息事宁人地摆摆手,说,“也许他根本不知情。”
“那他就应该关照他娘老子,别不负责任地胡说八道!”
灵雪起身走到母亲身旁,抚着母亲的肩头劝慰道:“妈妈你别生气,他们乡下人没文化,咱们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大姐,你这话可不对!”灵泉似笑非笑道,“你说他们是乡下人,那妈妈和姨妈不也是乡下人?岳青原来也是乡下人,我们的老祖宗恐怕都是从乡下出来的吧?”
陈文清点点头,笑道:“是啊,乡下人城里人,都有讲理不讲理的。关键是他们的话难听了。”
灵泉却说:“难听不难听不去管他。咱们站在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