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身心是那么的疲惫,犹如一叶孤舟在茫茫大海中任凭风吹浪打……她渴望躲进避风港,靠着爱人坚实的胸膛,让心灵得到慰藉,肌体得以静养……
灵月被开门声惊醒,突然亮起的灯光刺得她一下子睁不开眼。下班回家,她觉得不舒服,在沙发上靠了一下,不想迷糊过去了。天已完全黑了,哦,是岳青回来了。她想扑进他的怀里向他倾诉心中的忧愁,但揉揉眼睛,却发现进来的不是岳青一个人,后面还跟着他厂里的三个同事。
“晚饭烧好了吗?”岳青劈脸问着,然后把手上提着的两瓶酒和几包熟菜放到了桌上。
三个年轻人笑着嚷道:“小孔,我们给你道喜来啦,岳青今天荣升科长了!”
“噢,对不起!”灵月站起身抱歉道,“饭还没有烧呢。”见岳青皱起了眉头,她对客人笑笑,招呼道,“你们请坐,我先失陪了。”
在厨房硬撑着炒了两个菜,煮了一锅汤,米饭也好了。她端上桌,觉得一阵恶心反胃,便到里间床上躺下了。
客人们纷纷表示歉意:“小孔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们还来打扰,真不好意思。”
“没事!”岳青摆摆手,满脸生辉地说,“我爱人有喜了,她这是有点反应。”
“哈,岳青要添丁啦?真是双喜临门,值得庆贺!来,干杯……”
送走了客人,夜已深了。岳青进屋问了一句:“月月,你感觉好点吗?”说罢便在灵月身边躺下了。
灵月坐起身,把自己在厂里的境遇对丈夫简单叙述了一下。岳青闭上的眼睛睁开了,有点吃惊地问:“把你列为说清楚对象了?”见灵月点点头,他皱起眉头想了想,安慰道,“月月,别担心!你一不是造反派,二没有参加过打砸抢,三没整过老干部。应该说得清楚的。”
“可是,他们要我明天就回车间劳动……”灵月双手轻捂着肚子,担心地哭泣起来。
岳青坐起身,搂着她劝慰了几句,然后打着呵欠说:“那你更要当心身体了,早点睡吧!”
灵月下床去了一趟厕所,回进房,却见岳青已经睡着了。她在他身边躺下,听着他均匀的鼾声,却睡意全无。黑暗中,心里孤立无助的感觉在渐渐膨胀扩大,她索性起身坐到窗前,独自伏在书桌上,禁不住泪如泉涌、嘤泣不已……
夜深人静,一声稍响的抽泣声把岳青从梦中惊醒,他打开灯,见灵月伏在桌上不时抽动的脊背,不由诧异地瞪大了眼:“月月,你怎么啦?”
他起身绞了一把毛巾让妻子擦擦脸,然后拉她到床上躺下。他觉得困倦极了,便闭着眼睛劝道:“睡吧,月月,明天还要到车间劳动,千万不要让人觉得你有抵触情绪。听话,快睡吧,再说,你这样伤心,对肚里的孩子也不好!”
他说着熄了灯,不一会儿又睡着了。但他最后的一句话却点醒了妻子,使她停止了哭泣。听说孕妇的情绪会影响胎儿,这不行!灵月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要坚强,要乐观,无论如何要对腹中的孩子负责。
回车间后,灵月发觉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确如岳青所分析的,由于自己没有当过红卫兵或造反派的头目,也没有参加过打砸抢,更没有整过老干部,所以“说清楚”很快过了关。尽管灵月心里明白,自己被重新起用的可能性几乎是零了,但长期反复的********使基层群众一时还摸不准今后形势的走向,所以车间里无论干部还是工人,对灵月都是客客气气的,连王副主任也没来找茬。而金连娣因为上次申请补助一事对灵月心存感激,便以孕妇需要减轻工作量为理由,事事、处处都很关照灵月,使她安然度过了妊赈期。
灵雪大学毕业后,与男朋友陈文清一起被分配到一家市级医院当医生。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两人定于元旦成亲。
国庆节那天,岳青去厂里值班,灵月便回了娘家。全家聚在一起讨论着灵雪的婚事,谈到房子时,原本热络的气氛转冷了。
陈文清是上海本地人,家里陈旧的平房并不宽敞。但对灵雪来说,挤一点还在其次,更主要的是,他家没有煤卫设施,生活颇为不便。她想把现在自己居住的小房间做新房,不料灵泉却对大家宣布说:
“我也有女朋友了,妈妈已经见过她。她跟我同年,再过两年不到我们也可以结婚了,但她家里没有房子。”
灵泉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大家一时哑口无言。
见灵雪不快的神情,灵泉顿了一下,表示大度地笑道:“要么这样吧,大姐,这间房你临时先用着,等我结婚时,再让给我也行。”
见父母亲默坐一旁、不置可否的态度,灵雪心里十分失望。看得出,在房子问题上,爹爹和妈妈显然偏袒儿子。父亲后来解释说,灵雪在医院当医生,将来有希望通过单位分配房子。而灵泉虽说离开了生产组,去年顶替母亲进了国营单位,但毕竟是个工人,书又读得不多,前途黯淡。如果家里没有房子,谁肯嫁给他呢?
结果,灵雪还是嫁了出去。陈文清的父母认为儿子娶媳妇进门是天经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