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最让人震惊的新闻莫过于“伟大的副统帅”在温都尔汗灰飞烟灭了。全厂大会结束后，人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灵月心里除了惊愕外，还充满了疑问……
爹爹和妈妈都是同一天在单位听的传达。晚上，灵月问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晓得！”父亲坐在藤椅里，一边抽着烟，一边皱眉分析道：“**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都立下了赫赫战功，是新中国的开国元勋。解放后，他隐退了几年，如今取代**攀上了第二把交椅。但他作为接班人这事已定了嘛，怎么还要抢班夺权呢？是为打小鬼、借助钟馗，还是真看走了眼……”
灵月弄不清谁是钟馗、谁借助谁，只觉得父亲话中有话，便追问道：“爹爹的意思是？”
父亲压低声音说：“历来改朝换代时，权位之争都是很激烈、很残酷的。”
“但现在不是封建**王朝，而是人民当家作主。”灵月感到难以苟同。
“嘿，你还年轻。”父亲微微一笑，说，“党内有党、党外有派，结党营私、争权夺利。历来如此啊！”父亲说着停顿了一下，接下来却郑重关照道：“月月，你有思想，爱思考，这是你的长处。但一定要记住，少说为妙，凡事糊涂一点为好。有时间不妨多读一点历史，于自己的人生大有裨益。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嘛！”
灵月细细琢磨着父亲的话，只觉得心中原本崇高的革命理想、单纯的人生信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在一连串现实的困惑中渐渐动摇、崩溃……
第二天下班开完批判大会，工人们像往常那样，都一窝蜂拥到浴室去洗澡。灵月怕挤，总是先看会儿书报，等空些再去浴室。
洗完澡回到更衣室，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那个姓常的下放干部还没走。见灵月进来，她突然开口说：“小孔，我今天要和你告别了。”
灵月有点意外。这人平时基本上不主动与人搭话，即便向灵月借书报，也大多只是捡她身旁不看的，拿起来用眼睛询问一下，见对方点点头，便闷头阅读。
灵月问：“你要调走了？”
“是的，今天接到通知了。”
“要去哪里？”
“不知道。”她一边把更衣箱里的衣物全都装进背包，一边说，“谢谢你一直借我书报。”
“哦，那算啥，不用谢。”灵月笑道。见她神情漠然，倒有点担心她的处境。路线斗争异常激烈，她要是与**一条线有瓜葛，那就倒大霉了。她真诚地说：“愿你平安无事！”
她背起包，看了灵月一眼，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说：“谢谢你，再见！”
灵月到今天才发现，这个人并不完全像工人们原先议论的那样冷峻、孤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