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秋天气候变换时,灵月生病了。她感到头晕胸闷、心跳加速,全身关节疼痛。一量体温,竟烧到四十度。起初以为是流行性感冒,去附近医院看了两次都不见好,父母亲连忙送她去市儿童医院检查。验血报告出来后,医生诊断为急性风湿病,并解释说这种风湿病毒会游走全身关节,引起关节发炎、疼痛,还会影响心脏……。
灵月暂时休学了,天天打针服药。半个多月后,她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热度退了,关节疼痛的程度也有所减轻。
星期六那天,振亚和方宁事先约好放学后来看她。午饭后,她休息了一会躺不住了,坐起来看了一会儿书,就觉得头昏脑涨的,只得放下书本又躺下了。不久,听见有人敲门,母亲一开门,方宁便蹿了进来,把书包往柜上一扔,嚷道:
“孔灵月,你看谁来了?”
灵月一眼瞥见方宁身后的高个子男人,连忙坐起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韩校长!”
韩庭耀笑容可掬地走进卧室,身后居然跟了二十几个同学,把屋里挤得水泄不通。
灵月看到那么多同学来探望自己,心里有点激动,却不知说什么才好。母亲从门口挤进来,给韩校长端上一杯茶,然后望着满屋子的学生,为难道:“地方太小了,坐都没法坐。这可怎么办?”
韩校长摆摆手,说:“别客气。我们只是来看看孔灵月同学,祝愿她早日康复。”他询问了灵月的病情,以及每天打什么针、吃什么药?然后,他沉吟着对母亲说:“我对风湿病略有了解。到目前为止,孔灵月用的都是西药。据我所知,西药对控制病情效果较快,但有一定的副作用。我认识一位老中医,他对风湿病的治疗很有经验。不知你们信不信中医?”
母亲连忙说:“信是信,但不晓得这位老中医的医院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他就在附近一家地段医院工作。”韩庭耀说着,从自己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上那家医院的地址和老中医的姓名,交给了母亲。接着,他对灵月交代了几句补习功课的事宜,同时又叮嘱灵月不要心急,要安心养病。最后,他留下袁振亚、方宁等几个女同学,自己带领其余同学告辞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姨妈接到父母亲的信,急匆匆从乡下赶到了上海。
那时,爹爹刚被调到一家商业公司担任副经理,工作比以前更忙了。妈妈在一家食品厂做包装工,因灵月生病,已请了不少假。她只要一想起车间主任略带不满的脸色,心里便忐忑不安。现在姨妈来了,她总算松了口气。
“月月,怎么会病的?……”姨妈一进门,这话便反复问了几遍。
“我已好多了,你别担心。”灵月坚持下床,扶姨妈到椅子旁坐下了。
看着灵月的病情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严重,姨妈的神情渐渐松弛了下来。
母亲奉上茶,问:“阿姐,你近来身体好吗?”
“好,我还好。”姨妈依然很瘦,稀稀拉拉的几根白发贴在后脑勺上。但精神要比姨父刚去世那会好些。她喝了一口茶,抹抹嘴说:“今年乡下庄稼长得不错。我身子差,不能算全劳力,但挣自己一个人的口粮还是可以的。猪是养不动了,养的几只鸡和兔子换了几个钱,自留地又收了些东西……。”她说着,起身把带来的两只包袱解开,吃力地蹲下身,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一样一样数道:“这一袋是赤豆,这是黄豆,都是自留地里收的。这袋是我昨晚磨的白面,那小袋里是芝蔴。明天我做芝蔴饼、葱油饼给你们吃,月月最爱吃了。噢,这破衣服里包的二十个鸡蛋,没碎吧?”她小心翼翼打开检查了一下,笑道,“一个也没碎。这是自家养的鸡生的蛋,正好给月月补补身子。还有一点红枣和桂圆,是用鸡蛋换的,听说炖着吃可以祛风湿。”
站在一旁的灵泉拉拉灵雪的衣袖,撇撇嘴说:“走吧大姐,姨妈的东西没咱们的份,都是给二姐的!”
灵雪坐着没吱声。
姨妈听了一愣,费力地站起身,陪笑道:“泉泉,雪雪,你们都有份。哪能没有你们的份呢?”
爹爹瞪了儿子一眼,说:“你二姐病了,你不晓得吗?”
灵月看着姨妈一脸的风尘和疲劳,心里酸酸的,埋怨道:“姨妈,我用不着啦,你应该留着自己吃嘛!”
母亲扶姨妈回椅子坐下,责怪道:“月月说得没错。你在乡下过得啥日子,我还不晓得吗?该自己吃点、用点。尽省给她一个小孩子、省给我们,啥意思啊?”
韩校长给灵月介绍的中医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先生,第一次母亲带灵月去看病,他给灵月把了脉,开了药方,然后要求灵月隔天来打一次金针。灵月很听话,除了每天喝苦苦的中药外,还按时去医院针灸。姨妈来上海后,陪灵月去了几次,每次看着灵月小小年纪,浑身上下插满头上烧着艾蓬的金针,就心疼得流泪。
灵月安慰她道:“姨妈,我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
后来,灵月便坚持不让姨妈陪,自己一个人去医院。一段疗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