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
学校运动会在紧张、活泼的气氛中结束了。下午,学生们按班级列队排列在大操场上等待颁奖。
灵月他们班这次挣得一个初中女子短跑第一名,还有几个第二名和第三名。班主任尹静园老师觉得很满意。尹老师中等个子,三十岁光景,长得眉清目秀的,又颇有才华,因此很受全班同学尊敬。她正怀着第二个孩子,这时挺着个大肚子匆匆走到队伍前面,有点焦急地问灵月:“看见袁振亚了吗?”
灵月一愣,扫视了一下全班队伍,没找到袁振亚,便也有点着急。灵月是班里的文体委员,从乡下回来后,她无暇顾及其他,课余时间全投入了运动会的准备工作,直到今天才刚松了口气。但袁振亚是这次运动会为班里挣得唯一冠军的功臣,待会儿要上台领奖。她问尹老师:“得奖运动员不是在主席台前集合吗?”
“她不在那里。你今天见到过她吗?”见灵月摇摇头,尹老师皱眉想了一下,交代说,“孔灵月,等一会你代她上台领奖!”
“是!”灵月领命。
袁振亚是个踏实规矩的女孩,不会无缘无故不来学校,是病了?还是。。尹静园暗自思忖着。秋日的阳光透过逐渐聚拢的云层散发着反常的闷热,使她感到头有点晕,腿也有些酸,便打消了放学后去家访的念头。颁奖典礼结束后,尹老师说:“孔灵月,你代我去看看袁振亚好吗?把奖状给她送去,再了解一下她为什么今天没来学校。”
“好的。”
身旁一个女孩马上伸手搂住灵月的肩膀,说:“我陪你一起去。”
灵月扭头一看,是班里的文娱积极分子方宁,便高兴地说:“好啊,咱们走吧。”
孔灵月和方宁按照尹老师给的地址找到了袁振亚的家,那是距校要走二十分钟路程的一处里弄房子。刚转进弄堂,烟雾迷漫中看见袁振亚正站在后门口生煤炉。她手忙脚乱地把一块煤饼按进炉膛,然后蹲下身子用一把破扇子使劲扇炉口,直到炉膛扇红、烟渐渐消散了,才吁了口气站起来,却发现孔灵月和方宁站在远处,正慢慢向她走来。她两只大眼睛扑闪了一下,圆圆的脸蛋绽开了笑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不胜惊喜地问:“你们怎么来啦?”
方宁紧捂在鼻子上的手放了下来,皱着眉头问:“你家不用煤气?”
袁振亚笑道:“都盼着装煤气,但不晓得哪年哪月才能轮到我们这里呢。”
“看,给你送啥来了!”灵月把手中的奖状扬了扬,又问,“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袁振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回答说:“我妈病了。发高烧,还吐……今天早上送她去医院挂急诊,刚吊完盐水。我哥哥和弟弟用自行车载她慢慢走回家,现在还在路上呢。我乘公共汽车先回来,才到了一会儿,炉子又熄了。”她说着拎起炉子,一边朝里走一边招呼道,“快进屋吧。”
灵月和方宁随她从后门踏进厨房,这是单开间二层楼的石库门房子,袁振亚的家占了底楼客堂和亭子间,前楼住着另一户人家。从屋外到室内视觉光线的反差很大,狭小的厨房显得黑乎乎的。振亚安置好炉子,朝客堂喊道:
“外婆,炉子生好了,中药放哪里啦?”
“来了,药在这里。”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太太手里端着一只药罐,蹒跚着两只缠过又放开的解放脚从前面走过来。一眼瞅见灵月她们,便咧开少了几颗门牙的嘴,带着明显的苏州口音笑道:“嗬唷,来小朋友啦!”
振亚娇嗔道:“外婆,这是中学里的同学。我们都快十五岁了,谁还是小朋友啊?”她边说边从外婆手中接过药罐,放到炉子上,然后又用扇子狠狠扇了几下。
外婆叹着气笑道:“是啊,我们小亚天天忙里忙外的,是长大啦!”说着,她从振亚手中接过扇子,摆摆手说,“你们进去吧,这里我来弄。”
袁振亚领着两个同学穿过楼梯口进了客堂。这是一间二十平方米不到的房间,右边一张双人床与紧贴内墙的单人床呈L型置放着,临窗是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窗外一个小天井直通两扇黑漆正门。左边靠墙放着一排衣柜和几个箱子。室内家具陈旧,布置简单,并显得拥挤。方宁用脚尖在屋中仅有的一小块空地上转了一圈,拖长声音问道:
“袁振亚,这就是你家啊――你睡哪张床呢?”
袁振亚没有觉察到方宁脸上不屑的神色,一边拉开椅子让她们坐,一边热情地介绍说:“喏,我外婆和弟弟睡这张大床,小床是我哥哥睡,我和妈妈睡在楼上亭子间。”
灵月在窗前坐下,随口问道:“那你爸爸睡哪里呀?”
袁振亚愣了一下,垂下眼帘低声说:“我们没有爸爸……。。”
两人顿时吃惊地瞪大眼,问:“哪能呢?”
袁振亚一反平时温顺随和的神态,咬住下嘴唇,扭过头,没有理她们。
灵月有点摸不着头脑,见方宁对自己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没敢再问。
这时外婆进来了。刚才厨房光线太暗,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