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旅社,老太婆独自去县城汽车客运站转车到下面的乡镇亲戚家。
我带领冷淑岚在一小吃店吃了早餐后一道去江边轮渡过江。
在轮渡船露天甲板上,冷淑岚哼唱一些流行歌曲。轮渡上的乘客们,多是到县城赶集的农民和下面小乡镇的小市民。冷淑岚是省城郊区农民,置身于这个往返于县城与乡镇的轮渡船上,她身上表现出一种现代大都市的气息,使她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气质。她圆脸,短发,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运动装和球鞋,极其青春阳光灵动敏捷俏丽。
我不是一名养猪专业户,我给冷淑岚写回信说明了这一切,她收到信后还是根据信件地址找来了。可能我越坦诚,越激发了她的好奇心,乘船过来看看究竟。
我对冷淑岚身上洋溢出的青春与都市现代气息感到心旷神怡,同时又满怀忧郁,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省城郊区的高中生与穷乡僻壤的高中生,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我真是一个养猪专业户,他自信配得上这位女会计。眼下,我赤手空拳,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冷淑岚会和一道在农村白手起家,共同创业吗?
冷淑岚每哼完了一支歌的间隙,无话找话与我攀谈。
在轮渡船上,冷淑岚一直是众目睽睽的焦点,她走到哪里,焦点在哪里。冷淑岚与我谈话,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向我投过了来,我很坦然。
我的穿着打扮,完全是农村小伙子的派头,本来就是实实在在的农村青年,着深统雨靴,穿中山装式无外套旧裸棉袄。冷淑岚与省城里的姑娘们一样新潮。我们这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女青年,置身在轮渡船上,反差很大,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冷淑岚每每对我表示一定程度的亲昵举动,都会引来一些男人投来妒忌不解的眼光,可能内心在说,这小子与姑娘不班配!
面对这些打量我的目光,他心生得意,望着长江滚滚东逝水,心头又生起一丝惆怅。
我意识到一个普通的农村青年,和冷淑岚谈朋友不合适。冷淑岚是省城郊区的姑娘,虽然也是农家子女,但她不是能在农村吃苦的人。
过了江,我从寄存处领了自行车驮客人回家。
一路上,冷淑岚像一只百灵鸟,说说唱唱不停。冷淑岚说的普通话标准地道。我尽量咬文嚼字说普通话,很是费劲。
我把自己的生活现状如实地作了汇报,反正我对冷淑岚不抱奢望,与她谈话毫无保留。冷淑岚说她在工厂呆腻了,想换个环境。
我趁机说,现在你觉得怎样?
冷淑岚说,很对不起,我不适应你们这里的生活,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你不介意吧。
我说,不介意,很高兴与你成为好朋友。
周总理曾提出在20世纪末实行四个现代化,其中之一是农业现代化。可是农村刚刚实行改革,虽然有了很大的发展与变化,但城乡差距问题,依然十分严峻。一位省城效区的时髦女子,肯定看不上我这位一事无成其貌不扬的农村青年。
我早有心理准备,冷淑岚先捅穿这层纸,我陡然感到一种失落和痛苦。
一个农民,如果没有什么成就,你不可能找一位城里的姑娘为妻。当然,冷淑岚不是地道的省城女子,但她来自武汉郊区,身上具有现代城镇生活的气息。婚姻是现实的,爱情必须建立在现实的基础之上。
冷淑岚说她不能适应我们这里的生活,无形中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把我们分开,刹那间我感到了一种屈辱,一种伤害,一种命运的不公平。我喜欢上了冷淑岚的活泼和率真。但理智告诉我,我的身份、地位、处境配不上冷淑岚,想爱而不能爱,不敢爱,不配爱。
快到村子了,冷淑岚下了自行车,说要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
的确,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在乡村的泥土路上颠跛,很累人的。
冷淑岚问,还有多远?
我说,还有8里地。
冷淑岚又尖着嗓子叫道:天哪,够呛的!
一会儿,我说,到家了。
冷淑岚尖声说,你怎么骗我?!
我笑了笑,冷淑岚每次说话声调尖厉高昂,逗逗她挺好玩的。
冷淑岚像一个被我玩在手里的充气洋娃娃,轻轻一捏,玩具的机关就会发出尖叫。
父亲知道儿子有远客来,大清早起了床,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把将屋子收捡妥当,儿子带回来了一位洋里洋气的姑娘,他眉开眼笑,热情招待。
父亲把一把椅子用抹布抹了又抹,招呼冷淑岚坐,忙不迭地给她倒水泡茶,然去叫三姐过来做午饭,招待客人。
我把一个洋气的姑娘带回了家,又成了村里的一个轰动新闻,左右邻居纷纷过来看西洋镜。冷淑岚坐在堂屋里,用标准的普通话与我的二姐、三姐、四姐及姐夫们和乡亲们客气礼貌大方地打招呼,频频起身,逢人就说,您好,请坐。
一会儿,冷淑岚走到厨房,看三姐做午饭。三姐坐在灶门口前的柴床沿上,把几根长棉梗横放在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