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他家的前两天,那个男人对我很放松很随意,甚至还带着我在村子里兜兜转转,介绍一些乡里乡亲给我认识。村子里是没有学校的,要翻过一座山,才有一所由香港人捐建的初级中学。他领着我去找了那所学校的校长。因为他爸爸,也就是我亲爷爷当过官,在当地能说得上一点话,所以办我入学的事并不麻烦。”
“我知道他对我看的很紧,我也隐隐感觉到他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我在他家吃饭的时候甚至在想,也许,这是他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我逼着自己再多忍受一段时间。可是,第三天,当我一个人踏上去学校的路时,还是忍耐不住,进行了最后第二次的逃跑。”
说到此处,冷清清抬头望了一下孙湛函。黑暗中的孙湛函并没有看她,视线直直的投进那片美丽的灯光中。但冷清清知道,她在认真听。
“那是我步入悲剧人生的开端。他家有个很深的地窖,是冬天用来腌白菜用的。回到家,我就被他关进了那个地窖里。我当时是有些害怕,但也不是特别害怕,而且当时年纪太小,没有力气也没有智商。妈妈从小就灌输给我,女孩子要自尊自爱,要有意识的保护自己,要鼓起勇气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我当时还特别幼稚的跟他谈人权,谈青少年保护法,谈人人平等。却没见到他眼底深处越来越寒,越来越冷。”
“他把我关了一天、两天、三天……直至关了一个礼拜后,我开始害怕。那个地窖又小空气又闷,顶上只有一盏灰黄色的白炽灯,我感觉吸进肺里的每一口空气都泛着一股子霉味。那个女人会每天一日三餐的来给我送饭,我祈求她放我出去。我跟她保证我以后绝不在逃跑了,我会好好呆在这个家里,当他们的女儿。”
“那个女人劝我,她说那个男人还在生气,让我再熬一段时间,等他不生气了,自然就会放我出去了。我信了她的话,我竭力忍着,在那个没有白天黑夜的空间里,只有头上那盏灯没日没夜的‘呲啦呲啦……’响,我判断每一天的过去,都是依靠妈妈给我的那只手表。”
“地底下太黑,太寂静,没有电脑,没有书,也没有人与我交流。顶上的那个地窖洞口处压着一块农村用来磨黄豆的磨盘,封的死死的,一丝光都透不过来。大概六平米的地窖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张凳子,还有一个马桶。”
“我很无聊,我无聊的快要疯了,地面上的每条纹理,桌面上的每条划痕,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我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开始数自己腿上的汗毛,一根根,一遍遍。有次我捉到一只蚂蚁,我就逗着它玩,一直玩,直到把它玩到四脚朝天,一动不动。然后,我再接着找下一只。不过,我干的最多的事还是自己跟自己说话。因为我总有种错觉,如果我不自己跟自己说话,我可能快要忘记怎么发音了。我甚至开始祈求那个女人能在每次给我送饭的时候,多跟我聊上两句。”
“直到有一次,那个女人给我带了一份烤鸡下来,是用报纸包着的。当我看到报纸上的字的时候,我差点哭出来。我问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敷衍我,再过一阵,再过一阵。我那个时候已经完全不信任她了。”
“我开始想办法,我要逃走,我一定要逃走!我每天都在地窖里积极的锻炼身体,大口吃饭。我以在长身体为由,每次都问那个女人要好多的饭菜,拼命的吃。终于有一天,我能微微移动顶上的磨盘了,我很开心,只要我能移的动它,不管每次能移动的距离多小,日积月累的,总有一天我能把它移开。”
“那天是我被关进地窖的第四个月零五天!我每过一天就会在墙上划一条竖横,所以,那天我记得很清楚!从早上吃完饭开始,我只花了一个半小时,就把磨盘移开了洞口一半距离。因为那四个月我长壮了很多,所以我还要继续移动才行。然后,一条巨粗的铁链突然凭空从一侧滚了下来,横架在洞口上方。我傻眼了,我完全没想到那个男人会用铁链锁住磨盘。当我看到那条铁链时,我就知道,无论我再怎么锻炼都不可能逃得出去了。”
“那天我发了很大的火,我把那张桌子和凳子砸了个稀巴烂。很快,就到了送午餐的时间,我盯着地上的一根凳脚,突然想到了个主意。我爬在床上,将电灯的灯头拧松了。然后,静静的坐在台阶下方的角落里,等待那个女人的下来。那个女人看到底下很黑,伸手就去拉灯,自然是开不了的,她就以为电灯坏了。要上去喊那个男人来修。”
“我就乘此机会,一把蹿了出去,挥着桌腿,狠狠砸在那个女人头上!我生怕她不晕,我接连着砸了十几下。我知道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我的力气要比一般姑娘大一些。很快,那个女人就面朝下,趴在地上不动了,我踢了踢她,她没有任何半点反应,我也怕把她砸死,就停了手。我沿着台阶一步步的走上去,看见太阳光的那一霎那,刺得我眼睛疼,两只眼睛不停的流眼泪。我努力睁大着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遍四周,那个男人不在屋里!我开始拼命的跑,哪里偏僻,我就往哪里钻。我知道那个男人在村里是有一定威信的,我不敢求助村民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