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的火光静悄悄地悬浮着,一动不动。因为它们被放置的位置,在镐京城的地下。虽然空气并不畅通,但也没有特别刺鼻的气味,显然经常被打扫。在高悬着的火炬环绕下,幽深的长廊一眼望不到头,竟有些像传说中的阎罗殿堂,阴森可怖。
不过在这样的环境里,却很奇怪的有笑声从长廊深处传来:“哈哈哈!你们这群狗蛮子!吃食啦!哈哈!”“老刘你闹够了吧?这几年他们也被你整的够惨了,你不嫌烦呀!走了走了!”随着话声,两个身穿狱卒服装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提着个破旧的食盒。但突然间,一道风一样的身影从两人身旁一闪而过,没入了长廊的黑暗中。而随着这道身影的掠过,两个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片刻后,五道魁梧的身影从黑暗中渐渐走出,他们身上满是日积月累的血污,但却无法掩盖从那五双眼睛里射出的凶猛的光芒。其中一个人微微一动手腕,黑光一闪,那姓刘的狱卒就被拦腰斩断,接着他们走到跟前,随意两脚把他们踢到了两旁。
“几位!别闹大了,别忘了你们可还答应了我一件事呢!”悦耳却又冰冷的声音从五人背后响起。五人的目光几乎同时一凛,接着,站在中央的那人也同样冷冰冰地回答道:“放心!李将军!”
高大的日晷倾斜地放在地上,指针指向的时辰已经到了正午,但天空依旧是一副灰蒙蒙的样子,乌云沉沉的压下来,仅有细微的阳光从它们的缝隙里钻出来,照到地面上。
镐京出了名的行刑台四周,此时已经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的密不透风。这个行刑台可不是一般的犯人能用的,只有够了品级的官员要被处刑时才会被安排在这里执行。
“咚、咚、咚……”代表着午时的七声铜钟声响起,一队身穿金甲士兵由北至南,一路押解着犯人拨开拥挤的人群,缓缓的向着黑石造就的八角行刑台走去。那犯人走在队伍的正中,手脚都被镣铐锁了个严严实实,他的步履有些蹒跚了,但腰杆却还挺得很直,一头黑发四散开来,将面容微微遮住。
“嘭”地一声,一大块烂菜叶从人群中被抛了出来,正砸在那犯人的头上,只是一片菜叶,那犯人却被砸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一甩头发,露出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他望向菜叶飞来的方向,只见一个怒容满面的中年妇人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一边瞪一边叫嚷道:“你这个龟孙看什么看?都是你定的什么新法令,我儿子就偷了几串铜钱,就被砍断了一只手!你叫他以后该怎么办?”说着一边尖叫着,一边又拿出些烂菜叶朝他扔去。
刘甫目不斜视的瞧着这妇人,朗声道:“大姐,您儿子可不只是偷窃那样简单,他在偷盗的过程中被主人发现,他不但不知悔改,还打了主人一顿,间接导致了老人家的去世,难道不该付出一些代价吗?若是做什么事都不需要付出代价,那人们又如何能记得住教训呢?”
他说的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只是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话了,无数的烂菜叶,臭鸡蛋不停地砸向他的身上,人们也都纷纷向前挤着。四周的士兵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再次疏通道路,带着刘甫一路走上行刑台,走在他身边的士兵十分嫌恶的掏出抹布擦了擦身上被砸中的污渍,伸手用力一推,刘甫便跪到了石台之上,身前不远便是三尺多高凸起的斩头台。
刘甫直起上身,茫然地看着台下叫嚣着的百姓们,眼中第一次露出对自己深深的怀疑之色。站在他身边的士兵们纷纷走下台围着行刑台绕成一周,将围观的百姓全部拦在数丈之外。而这时的刘甫,已经无力的垂下了头,鬼使神差的,他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寂寥、萧索之情。“哈哈,看来我真的是罪有应得啊!哈哈。”刘甫喃喃道。
“大人,大人。”一阵呼唤传入正笑着的刘甫耳中,他抬起头。只见三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子正站在他的面前,之前的呼唤便是来自他们中的中的一人。三人走上前来,当先一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简陋的木盒,从中拿出了几个馒头,又端出两碟小菜。“大人,尝尝吧。饭菜简陋了些,但是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您吃饱了再上路。”
刘甫瞪大了眼睛,有颤抖着说:“我是罪人啊!我制定的新法伤害了那么多的人,你们不恨我?”三人摇摇头,左边的人说道:“大人,您可是我们的恩人啊!我们本是奴隶,成日受到主人的殴打羞辱,即使被杀了也不会有人管上一管。您的新法的颁布,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在我们心中,您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另外一人指了指人群的一处,也开口了:“刘大人您看,不光是我们,那里的数百人都是和我们一样把您当做恩人的,只是因为官兵阻拦着,才不能一起来给您送行。”刘甫向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数百个或胖或瘦,衣着迥异的人正挤在人群中,不同于那些仇恨的眼光,而是面带忧伤的望着自己。
看着看着,刘甫的眼中重新有了光彩,他将上身挺得笔直,朗声喊道:“诸位来送我的朋友们,我刘甫谢谢大家啦!”这一次,他的声音无比洪亮,盖住了人群中的骚乱之声,向四周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