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
桑榆知道。在许多年后,卫国确实衰败。且,还是段长卿亲自带兵,将卫国收为了附属之国。
可让桑榆为之吃惊的,不是卫国会衰败沦亡,而是段长卿的言之凿凿。
他仅仅是凭借这么一件小事,便抽丝剥茧,层层递进,从中看出问题了问题的本质,一针见血的下了结论。
这种本事,绝不是人人都可以具备,就连那些对政治极其敏感的政客,想要察觉这是一个阴谋,也绝非易事。
因,这些世家的阴谋实在是布置的太完美。他们早就想到,段长卿必定会彻查此事,所以故意留下皇室的痕迹,目的便是将卫光推出来当替罪羊,让段长卿对卫光产生仇恨,而他们,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他们却没想到,桑榆会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计划。更没想到,段长卿竟如此聪慧!察觉出了他们的野心。并开口讥讽他们。
国不成国,家不成家,必将衰败!
看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俊美无俦的男人,桑榆第一次的察觉到了,他无双容色下的可怕。
而此时,算算年纪,这个时候的段长卿,不过才二十出头罢了。如此年轻,在军事战略上的眼光,却是聪慧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能够力压众多老将,成为四国皆认的举世名将。他,确实有这个资格。
“阿瑜,你是不是在怕我?”对上桑榆略带惊恐的的目光,段长卿眉头一皱,忽然开口说道。
不知怎么地,忽然发现这个女子竟然惧怕自己,段长卿心头莫名的便有几分不悦。
桑榆一怔。
她咬着唇,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惊讶,看着段长卿,斟酌了言辞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阿瑜只是在想,郡王既然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为何今日会被傅家寻找?”
她用的词极小心,极小心,生怕惹怒了段长卿。
可段长卿却笑了起来。他盯着秦桑榆,正色道。“不是寻找,是追杀,因我杀了他几个宠姬。”
桑榆惊的瞳孔一缩,讶异的看向段长卿。
“我听说,傅安新近得了一女,乃是卫皇亲赐,此女来自西域,身有异香,舞姿曼妙,乃是当世难得的尤物。傅安对其极其宠爱,听之任之,宠之娇之,甚至为了她,还与明媒正娶的正妻发生了几次争吵,对这名宠姬,可谓爱到了极致。”说道这里,段长卿停了停,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桑榆一眼,又继续道。“我听说,若是想要折磨一个人,只要摧毁其最珍视的东西,便可让其生不如死。”
秦桑榆莫名的打了一个寒颤。她嘴唇颤了颤,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所以,今日你闯进傅家,只是为了杀那个宠姬?”
“不是。”段长卿却摇头,在秦桑榆刚要长舒一口气时,他继续开口道。“我把他的所有宠姬都杀了。”
桑榆牙齿差点咬上了舌头!她瞪大眼睛,气鼓鼓的瞪向段长卿。
若不是段长卿表情实在平淡,她几乎是要怀疑他是故意的,故意这么一惊一乍的来吓自己。
她是不适应的。
她嫁的那个夫君,风流倜傥,英俊潇洒,足智多谋,才华横溢,拥有南地文人最典型的特点,却也独独不会武。
他至多至多,也不过是当着她的面,愤然对她指责某个大臣罢了,万万没有段长卿这般的魄力。
你要设计我?很好!那便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你要将我当做棋子,很好!那就等着我疯狂的报复!
他们两人,可谓是两个极端,完全不同。便如南北,便如天涯海角,相隔便是无尽。
正恍惚间,段长卿忽然自嘲一笑,目光看向远处,不屑道。“我跟你一个小姑子说这些做什么?卫国的事,又与我何干?”
说罢,他便扭过头去,不再言语。可是其落寞的神情中,分明流露出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桑榆将他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起当日温府之宴,段长卿反驳傅安所说的话来。
大丈夫立于世间,口舌上争利,床笫间争雄,实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有沙场上,马背间,以命相搏,血溅五步,方称得上是真男儿!敢问丞相一句,可敢与我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
她忍不住的想,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怕是绝对不会肯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只甘愿当一个齐国的闲散宗室吧,他应当是渴望着上战场,渴望建立不朽功业,渴望成为盖世名将的。
哪怕遇上再多困难,他的人生,注定是是前途不可限量的,注定是站在云端上,受万人崇敬的哪一类人。
望着他,桑榆想起了她前世的夫君。
那个永远穿着一袭白衣,风姿卓然的男子,也是高傲的。高傲的不肯对任何人低头。
可在最后,却为了讨好新帝,将她给献了。
每每想起,她的心便一阵刺痛。
深吸一口气,桑榆极力压制着脑海里不好的回忆,沉默的为段长卿上好药,开始为他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