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一下子挑起了话头,说起了易厢泉的种种不是。柳三起先还有些兴趣地听着,二人穿过两条长长的街道,乾清还未说完,柳三却听得耳朵生茧了。他匆匆和乾清告别,赶紧溜回青楼住下了。
细密的雪逐渐大了起来,它不再落地即化,而是舒展在青砖绿瓦上,汴京城古老的地砖就覆盖了薄薄一层糖霜,散发着寒冷清甜的味道。
乾清走得惬意,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抱着包子、玉器和画,这才突然想起这些玉器画卷是不能再带回家的。而抬头望天,乌云密布,估摸着暴风雪即将到来,也不知几更天了。他心说糟糕,又转身回到巷子里,打算抄近路去当掉东西。
然而,夜黑风高,阴风阵阵,恐有歹人。
乾清攥紧了手里的包袱,瞅着花灯,不停地念叨神仙姐姐保佑。
而就在此时,漆黑的小巷突然杀出一伙人来。
乾清醉醺醺地眯眼一看,却见四五个彪形大汉,手里拿着铁棍和刀子,将路堵得死死的。为首的是陆显仁。那个在醉仙楼里大放厥词、被乾清浇了一声鱼汤的纨绔公子哥。
虽然带着醉意,但乾清记人能力强,恍惚片刻便想起来此人是谁了。却万万没想到,这一个月之前的事,这个姓陆的竟然记仇到现在,还在小巷里堵他!
小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也实属不易。。
陆显仁不知道等了多久,冻得鼻涕都出来了,见了乾清,立即冷笑道:“好哇,龟孙子在家窝了快一个月,舍得出门了?一个月前的事,让你今日奉还。今日我在金雀楼放话了,要把你鼻青脸肿地丢在雪地里。若你现在跪下求饶,我还能不打你脸;若是不肯,便痛打一顿,再拖去金雀楼门口示众!”
陆显仁一脸得意,也不知做过多少次这种愚蠢又恶心的事了。乾清觉得这姓陆的脑子有问题,压根不听他那一套,亮起嗓门骂了几句,将陆显仁全家问候一遍。陆显仁憋红了脸,拼命地插话回骂,就在这时,乾清突然转身“咻”一下跑了!
这不是新鲜招式了。陆显仁只愣了片刻,这次反应快,立即带人追上去。
乾清本就带着几分醉意,又捧着大包小包,走路都如同螃蟹,何况跑路?他转到一条极度偏僻的小巷——他知道这巷子左边墙根有个狗洞,能偷偷溜掉。
他身处废棚十字路口,周围黑漆漆一片。既然是岔路,乾清决定走左边的狗洞,故而要在十字路口设个路障,更容易拖延时间。
他立即从巷子里拽来一块废木板,将怀里的小酒壶掏出来倒酒,随后提起了灯,依依不舍地看了它一眼。
“仙女姐姐,对不住。”乾清拜了一下,将灯一下子扔在棚子上。酒液瞬间燃起,火势迅猛无比。乾清立即跑到巷子左边,打算钻狗洞逃掉。
就在此时,他被一个东西绊倒,竟然生生摔在地上。乾清赶紧起身去捡那一包袱值钱的宝贝,抱在怀里。
此时,天相忽变,一阵狂风吹来,大雪如刀,砸得气势恢宏。
狂风骤雪之中,乾清浑浑噩噩,起身回望一眼绊倒他的那个东西。本以为是石子之类,哪知——
绊倒他的是一柄长刀。在大雪的夜里泛着寒光。
乾清只是下意识的顺着长刀看去,这不像是刀,倒像是戟之类的物事。头柄是刀,而下端的棍子长长的,延伸到黑暗的角落里。
待他鬼使神差的看向那个角落。刹那间,却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人!
是女人。
那人穿着青黑的衣裳,衣带在寒风中飘扬。她厚重的衣裳遮住了的脸,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双眉似蹙非蹙,双目微闭,睫毛凝雪。几绺乌黑的头发,缠着青黑色的带子在风雪里轻扬,如烟如雾。
她似是在这里卧坐许久,整个人凝结成冰;又像是与风雪一同降落于此,快而无声,卧而不语。
乾清喝多了酒,脑袋也搭错了线。眼前的人,是不是花灯上的女仙?他把灯烧了,活人就出来了,还带着把刀?
乾清的娘曾经教育他,若是遇上神明,带着十分敬意总是好的,该拜则拜,该跪则跪。毕竟各路神明都是通情达理,都愿意保佑好人。
这是乾清一向的准则。此时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腿脚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脚步声混杂在大雪里,陆显仁一行已经追来,不住地叫喊咒骂。乾清晕晕乎乎,几乎是下意识的拔腿往狗洞跑去,头也不回。
脚步声突然停了。只留着大雪打在旧瓦上的声音,像是发狠的、愤怒的砸向瓦片,带着一种有些可笑的仇恨。
“那乌龟居然放火!”愤怒的陆显仁见了火,示意手下以雪浇灭。眼前是岔路口,他又瞅瞅四个方向,确认都没有人,便皱眉头,“他跑哪去了?”
“看脚印,少爷,左边那个街有个狗洞。那孙子定然送钻洞跑了。”
陆显仁听闻,往左巷子走去,边走边冷笑:“狗洞?那厮真是个下贱痞子,乞丐都不钻的,他去钻……”
陆显仁突然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