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群芳已过,只有那枯黄的树叶伴着秋风飘飘扬扬的洒落。天气已渐渐转寒。
灵筠来到乾清宫已经三个多月了,虽说是在御前,可除了寿宴那天见过皇上,到现在都没见过。她这三个月都在学习一件事——奉茶。
奉茶看上去是个简单活,可但凡跟皇上沾边的,即使再简单,也会变得复杂了。那里面有着不少的门道和规矩,她虽是皇上亲点的宫女,也得一一从头学起,分辨茶叶,识别水质,控制水温,配置茶具,如何试毒,倒茶时手势,端茶时脚步,还有康熙的特殊癖好,都要一一记下来,不能出任何差错,整整学了三个月,教导师傅才点了头。今儿个是她第一次正式的在御前伺候。
“登登登”门外已经敲过三更了,康熙似乎不知疲倦,还在南书房,御案后批阅着奏章。
灵筠远远的看着他,心里真是由衷的敬佩,康熙真是千古少有的勤勉君王,她也曾伺候过太子读书,每晚过了初更太子就安置了。可康熙贵为九五之尊,每夜至四更才睡,更有甚者彻夜不眠。唉,做皇上真是太辛苦了!
“登登登”门外更鼓敲了四更,灵筠的两个眼皮已经不听话的直往一处凑,迷迷糊糊间正要睡着,身体突然侧外了一下,身体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抬眼看去,李德全跟她使了颜色。哦,对了,灵筠忽然想起来了,过了四更,皇上该进参汤了。
轻手轻脚的出了南书房,从侧间端来了一直温着的参汤,走到康熙御案前放下,康熙端起喝了一口,随手递了出去,灵筠忙接住放在御案上。
每晚四更进参汤,其实是提醒皇上该安置了,可看康熙的意思似乎不打算就寝。
灵筠透过昏暗的烛火看康熙,双目丝丝血丝,两鬓已见斑白,忽然想起当年母亲为了维持生计,也是如此不辞辛劳的挑灯做活,心中涌上阵阵酸涩,竟情不自禁的柔柔开口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进了参汤,早些安置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这寂静的夜里犹如一声惊雷,康熙缓缓抬起头来,而南书房包括李德全在内的奴才,几乎在同一时间“扑通通”全部跪在地上。
灵筠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忽然明白过来这样跟皇上说话是大不敬,吓得身子一软跪倒在地,怎么总这么多嘴多舌,这下惨了!
康熙看了跪在地上的灵筠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把奏折扔在御案上,“李德全,把这些收起来,今儿不看了。”说完又看向灵筠,“今儿晚上夜宵不错,是你做的吧?”
灵筠以头扣地,“是奴婢。”
康熙点点头,“你虽说有些莽撞,倒不失了性情。今儿夜宵很合朕的口味,本来要赏你,现在功过相抵吧。”说完起身离开了。
皇上竟然没有生气,灵筠跪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估摸康熙应该走远了,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空荡荡的南书房,长出口气,老天爷,又逃过一劫,不过这个皇上还挺好说话的。
御花园里,灵筠一摇三晃的慢慢走着,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自从那日成功劝说康熙,并意外的没有受到处罚后,李德全似乎更看中她了,几乎把康熙的饮食起居都交给她了,有时遇到康熙心烦,还让她去劝解。
虽说每次都是平安无事,康熙还很高兴,可说心里话,灵筠是打心眼里不想领这差事,有道是天威难测,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万一哪天不小心把皇上惹毛了,脑袋可是要搬家的。
长叹一声,话又说回来,宫里哪由得她说愿不愿意,人家李德全是大总管,看中她是给她面子,若是拒绝,岂不是太不识趣了?那在乾清宫还怎么混!唉,真是头痛。刚叹过气,又忍不住笑了出来,还真是奇怪,来到乾清宫自己倒添了叹气的毛病。
灵筠正走着,忽然眼前出现一堵肉墙,紧接着脑袋就被人弹了一下,心里气正不顺,谁那么不开眼往针尖上撞,抬头刚想斥责,见是胤禵笑眯眯的站在面前,立刻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四下瞅瞅,没有旁人,躬身行礼道:“十四阿哥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