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凉凉的,许是昨夜刚下过雨,空气也是湿漉漉的。
灵筠坐在马车上,想起刚才马尔汉的情状,心里便有些歉疚。
她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不是一直盼望见到亲爹吗?每年生辰的愿望,不都是来年可以有父亲陪伴吗?
可为什么见了马尔汉就把那份期盼都忘了呢?自打见面,她对他动不动就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夹枪带棒的。
是为了娘吗?又或者是妒忌?妒忌那个一直由他陪伴长大的姐姐,那个夺去她所有父爱的人?又或者是压抑多年的委屈?
哎,灵筠心中叹口气,苦笑着摇摇头,想那么多干嘛,就要进宫了,说不定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呼吸一下这自由的空气吧。
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好一片繁华景象,如今正是春夏交汇之际,是四季中最舒服的时候,街上人头涌涌,卖凉糕的,消暑用具的,剃头的,杂耍的。
灵筠贪婪的用眼睛吞噬着眼前的一切,虽说入京以来,不止一次的溜出来玩,可还是看不够这份充满着自由的天地。
正看着,车头一转,一股凉凉的微风扑面而来,眼前已经换了景色,热闹的场景已然不再,眼前人烟稀少,小商贩的吆喝声已被抛到远处。
大约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马车转个弯,停了下来。
哇!灵筠心中忍不住的惊叹,好多马车啊,许多人在忙碌着,很多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在下车……丫头、老妈、下人,真是乱糟糟的一团。
“小姐,到了,您下车吧!”丫鬟琉璃站在车边轻声说道。
琉璃是灵筠来北京时半路上救的丫鬟,当时她父母双亡,在路边卖身葬父,灵筠看她可怜,便不顾马尔汉的反对买下了她,这次进宫,马尔汉便让她陪着。
灵筠对她点点头,放下窗帘,扶着琉璃的手下了车。
跟着她往前走,转头四下张望,那些姑娘们,有紧张的、有羞涩的,也有些不知所措的,像她这样好像看戏似的人,只怕也是独一份了,想着不禁低头笑出了声。
不经意间抬头,灵筠看到了屹立在不远处的巍峨皇宫。那高高的红墙,深深的庭院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但踏入就难以脱身。
看着它,灵筠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那朱红色的大门。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的命运将会与紫禁城交缠在一起,难以脱离。
管事的太监将秀女分成四队,灵筠站在第四队的最末端,慢慢的向前走着。
别的秀女都是低垂着头,不敢有丝毫逾矩,灵筠倒是满不在乎的扫视着路过的景色。
帝苑巍峨,神武楼高。赤红肃穆的宫门有手持金刀的大内侍卫把守,金碧辉煌的宫墙后不时的有大内侍卫来回巡逻。好一派皇家景象!
来时听阿玛说过,宫内选妃有着严格的规定,凡满族八旗年满十三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三年一次的选秀,未参加选秀者不得嫁人。
经过重重筛选选中的八旗秀色被称为小主,入住钟粹宫学习宫规礼仪,等待两个月后,皇帝大选。
灵筠顺利通过选秀的所有关卡,换上统一服饰入住钟粹宫,找到住处后,便在院内排队站好,掌事姑姑锡兰叮嘱一番,当日就散了,由小太监领着分配具体住处。
钟粹宫很大,小太监带着灵筠等人七拐八拐的来到了一排偏房,随即对着灵筠一躬身,笑眯眯道:“小主就住这一间吧,天字五号房,跟您说,住过这一间房的小主,个个都有个好出路!”
灵筠是混市井长大的,看着他谄媚的笑容,心里立即就明白了,“那多谢公公了,琉璃……”说着使了个眼色。丫头倒也机灵,立刻往太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太监眉开眼笑的收了起来,轻声道:“小主也累了,您就先休息,奴才小康子,有事您就叫我。”说着打了个千,也就告退了。
钱能通神,这话一点都不假,有了那锭银子,小康子勤快了许多,刚进房间没多久就送来了茶水。
折腾了一天,灵筠只觉得两只腿跟灌了铅似的,“扑通”坐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动了。
琉璃看着她劳累的样子,忙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然后转身收拾房间。
灵筠喝着水,笑眯眯的看着忙碌的琉璃,或许是因为自己救了她,她对自己体贴顺从,又很忠心,当然,如果她能不唠叨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比如现在“小姐,老爷嘱咐,指望您这次为兆佳氏家族增光添彩。”
“还有夫人说,要您一定要小心,多看多听,少说话。”
“对了!您一会儿去走动走动,看看今年的秀女都是什么品格,心里也好有些数……”
从进到这个房间,她手没停,嘴也没停,一会儿老爷说,一会儿夫人说。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灵筠只觉头大,放下茶杯不满道:“喂!你是我的丫头,还是老爷夫人的丫头!怎么总帮他们说话?烦死人啦!”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