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陈烟走村串户收电费。他突然想起爸爸嘱咐他看姨妈的事,于是便顺路来到了王月芬的家。
陈烟刚到门口,王月芬正好从屋里出来:“哟,烟儿来了,进屋坐会儿吧!”
“姨妈,我还怕你不在家哩!特地来坐的。”陈烟满脸笑容。
王月芬返身进屋,她一边倒茶一边问:“烟儿,你爸还恨我不?”
陈烟笑了笑:“姨妈,看您说到哪儿去了,我爸爸的心中现在没有恨,只有悔。”
王月芬将一杯茶递到了陈烟的手上:“我那天发了他那么大的脾气,还打了他……”
陈烟接过茶,见屋里没有别人,便放低声音说:“姨妈,今天是我爸叫我特地来看您的。”
“他该不是叫你来看我死没死吧?”王月芬故意道。
“姨妈,您可别这么说啊!我爸爸您还不了解?”陈烟连忙赔了个笑脸儿。
“烟儿,姨妈是这个性格,你可别计较。我还是很喜欢你的。要是你爸来了,我才不理他哩!”王月芬也笑了。
“我知道,姨妈表面装得很恶,其实心比菩萨还善。”陈烟喝了一口茶。
“你这小鬼,就是讨人喜欢。”王月芬心里轻松了许多。
“姨妈,我有件事总不敢问,您对桃花是不是有什么反感?”陈烟突然带着试探性的口气问她。
“我也说不清楚。”王月芬摆了摆头。
“看得出姨妈心中的苦楚一定与桃花有关,若说出来心里或许要舒服一些。”陈烟便乘机开导她。
“哎——”王月芬叹了一口气,“提起这事,真是令人心灰意冷啊!”
陈烟见姨妈不高兴,连忙责怪自己多嘴。
“这与你无关,我这一生不愉快,就怪我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王月芬并没有责怪陈烟。
“那是谁?”陈烟一惊。
“都快三十年啦!如今我已快成老太婆了。”王月芬感叹道。
陈烟听姨妈这么一说,再想起爸爸讲的那段往事,认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于是,便用温和的口气说:“姨妈,如今时过境迁,您就别把不高兴的事儿放在心头了。”
王月芬勉强笑了笑:“话虽这么说,但人的记忆是很难磨灭的。这人在世上说是个混世虫,其实很难混下去。我觉得人像一根甘蔗,小时儿比作甘蔗梢子,尝不出什么味道,青春时正是那中间最甜的一段儿,老来就是蔸子咬不动。我这根甘蔗呀——中间一段被虫蛀了!”
“姨妈,您的比喻打得真像,只不过把年轻时说得太糟了点儿。”陈烟笑开了。
王月芬皱了皱眉头:“你没有亲身感受是不会明白的,我讲段故事你听,兴许你就有了点底儿。”紧接着,她便打开了话匣子——
从前,有一对青年男女在读书时就深深地相爱了,成天如影相随。那男的双亲早逝,他毕业后就看管桃园。不久,二人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自此,桃园成了他俩的温馨乐园,桃花成了他俩爱的见证。
女方的父母见他俩如此亲热,便催着要他俩成亲。不料,那年冬季征兵,男的应征入伍。结婚一事就此搁浅。临别时,姑娘有好多心里话难以出口。她已断月事两个月了,她的母亲也已经知道她怀了孕。
在那个年代,姑娘未婚先孕是个极大的丑闻。母亲只好劝她速去做人工流产,可姑娘碍于一个“羞”字,总是畏首畏尾地拖延。不想,第二年农历三月从部队传回一个不幸的消息——那男的已在越南战场上牺牲了!姑娘当即昏死过去。
谁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对另外一个男人却是一件特大的喜事,他早对这姑娘垂涎三尺。他便趁机托人上门提亲。姑娘悲痛至极本想一死了之,但转念一想:我死不足惜,可怜他那未出世的骨肉。于是,她便提出终身不听闲话,否则宁死不嫁。那男的百依百顺,还对天发誓,保证一生一世对她好。为了给九泉下的心上人保存一点骨血,她和他仓促成亲。
同年六月,她生了一个儿子。这时,她的心里才稍有点安慰。谁知第三年,那人却活生生地退伍回家了。天啦!姑娘真觉得生不如死。什么心上人?分明是占了便宜还嫌臊!看来,他是从道德上说不出抛弃的话,便利用传死讯的办法来断情。人啦!女人!你的青春就这样给毁了……
王月芬泪如泉涌,再也说不下去了。
“姨妈,您别难过,真实的情况兴许不是您说的这样。那个男的……那个死讯……”此时的陈烟也语无伦次了。
“王嫂——不得了——不得了——志庚哥被砍倒的大枫树压着了!”突然,邻居小伙子高元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门。
“啊——”王月芬和陈烟同时一阵惊呼,连忙起身就往外跑。
高志庚被砍倒的大枫树压得七窍出血,很快被大伙儿送进了镇医院。医生迅速作了检查:情况十分危急,必须立即转院。王月芬流泪叫儿子高续和高香赶快联系县医院。此时,高志庚挣扎着用手示意两个儿子和女儿都出去。只见他眼睛呆滞,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