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史馆走出来以后,李义潮就想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美斯乐。但是楚栖却对李义潮说,他可以带李义潮去见一个人,而这个人可能会对这次金三角之行有所帮助。
楚栖要带李义潮去见的人,名字叫作雷雨田,这个名字李义潮刚才在文史馆的时候,曾经多次看到过。楚栖作为货真价实的孤军后裔,安排李义潮去见一下雷雨田将军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着李义潮的面打过几个电话后,楚栖就对李义潮说,照顾雷将军的人让他们下午去见面。
在面见雷雨田将军之前,楚栖也给李义潮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将军的生平。
雷雨田,原名张秉寿,1918年出生于云南曲溪(今建水曲江),历经抗战八年,历任昆明宪兵队长、军参谋长、军长、总指挥等显赫职位。“雷”姓据说是他年轻时爱上的一个广州女孩所姓,为了纪念爱人,遂将自己的姓改了。
据雷雨田自己说,他小时候很离经叛道,打心眼里看不起穷乡僻壤的云南家乡。于是1935年就离家出走,只身前往南京宪兵学校找老乡朱培德前辈,于1937年从南京中央宪兵学校毕业,就此开始了他戎马疆场的一生。之后的事情楚栖就不愿意再多说了,他说到时候这些东西雷将军会跟访客亲自讲诉。
见雷雨田之前,李义潮的心里面还是比较忐忑的,天见可怜,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人物。虽然巴色在暹罗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可是在李义潮看来,巴色毕竟还是属于地下社会的范畴,而雷雨田却是明面上响当当的人物。上世纪雷雨田回云南老家的时候,暹罗政府甚至还派了一位少将随行,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雷雨田的地位了。会不会一见面,就有一股强大的上位者气势,李义潮想道,可以把人压得喘不上来气?
不过,李义潮的一切顾虑,都在见到雷雨田后烟消云散了。一位热情的九十多岁老者,这就是李义潮对雷雨田的第一印象。在了解到李义潮来自大陆后,雷雨田激动地问道:
“我听你的口音,跟其他大陆来的人不一样,但还是有一点熟悉,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我是东北人。”李义潮答道。
“怪不得!”雷雨田笑了起来,“张苏泉也是东北人嘛!他的口音比你还重呢!”
李义潮并不清楚张苏泉是谁,但他认为楚栖一定知道,于是就决定一会离开后找楚栖问问。
“我现在年老体弱不能出外了,我是希望你们这些人有机会多来看看我的”,雷雨田说道,“我这里别的没有,就是脑袋里还记着过去的一些老故事,你要是愿意听,我就跟你讲一讲?”
李义潮回头看了一眼楚栖,笑着对老人说道:
“我听说老将军参加过南京保卫战,您能跟我说说这方面的事情吗?”
“可以,你坐下来我讲给你听!”雷雨田招招手让李义潮坐下,然后就打开了他脑中尘封的记忆,“民国二十五年,卢沟桥事变让蒋委员长忍无可忍,再也没有和谈的余地。日本人扬言要三个月灭亡中国,蒋委员长说那就打上三个月让世界看看。现在检讨起来,战略上不成熟,不该选择在上海硬拼,把中国的精锐都用上了,而我们火力不如日本,损失太大。
当时守南京城的就是我们宪兵。日本人一条街接着一条街地打到中华门,点燃房子,再依托民房步步为营。中国的精锐部队全集中在上海、苏州、无锡一带,杜聿明率领中国第一个装甲团全拼在里面。蒋军损失很大,南京的守城部队十分残破。12月13日我们奉命撤离南京,是我当兵最耻辱的一天!
我们跳进长江,把高粱秆捆起来,用钢盔划水。我知道那个时候最需要沉着,只有沉着才能救自己。我们2万多兄弟跑到瓜洲上,瓜洲只有两个出口,其他地方都是沙滩,人上去一动,就会陷进去,沙的压力很大,马上能把活人闷死。一个多星期后,我们把草根都吃完了,日本兵舰在两个出**叉巡逻,巡逻舰上有小飞机,而我们只能从这两个小口出去。
日本人向我们喊话:‘只要不跟老蒋,可以照样在部队上工作!’,‘愿意回家的给50块大洋!’50块大洋相当蒋军中尉一个月的工资,我一听就不信。可有的士兵没见过世面,听说给钱就出去了。我们300人坚持不出去,宁肯饿死也不出去。出去领大洋的兄弟全都被日本人抓住,关了起来,不给饭吃。关了6天,拉到江边用机枪打,用手榴弹炸,一层一层倒在地上。压在底下的没被打死,逃回来两个,我们剩下的300人一听下定决心,要和日本人拼了!我们找个当地人去和日本人说,让我们这些难民出去。日本人要进来检查,我们说可以。当地人知道怎么在瓜洲的浮沙上走路,用竹竿拄着走,轻轻地走。日本人马靴马刀,一迈步就往沙里陷,吓得马上退回去了。我们都穿着便服坐到船上,穿军服的手持武器藏在船下层,准备靠上去抢日本人的军舰。想不到12月18以后,日本人开始松懈,根本没人过来查我们这条破船。我们就这么混过去了,没和日本人拼成命。
日本人作战喊口令,像在操场上,说射击就齐射,说拚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