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四爷这么一说,沈云子且喜且忧,喜的是,他找到了一条把捐献物资运抵天津的水道,忧的是,道路虽有可却难找如陶四爷所说的押运之人,这些捐募来的军需物资,特别是药品来之不易,让一般的人来押运他不放心,要找一个如陶四爷所说的那种人,并且还要忠心耿耿,这样的人又很难找到,为此,沈云子真正忧愁起来。
陶四爷本已又要离去,看到沈云子愁眉不展的样子,只好再次安定下来,并问沈兄何事忧愁。沈云子和盘托出,末了又问:“陶兄,可否保举如你说的这样一个人来?”
陶四爷思忖起来,可一时他也找不出合适的人来,只好说:“容我再想想吧。”
因沈云子相求之事未给解决,沈云子又强留,这晩陶四爷被沈云子邀去了他府上。
宁城人好客,到了自己府上,沈云子把陶四爷待作贵宾。他置了酒席,邀来头人,对陶四爷殷勤相待。
陶四爷是忠厚长者,因沈云子所求之事他未办好,沈云子越是重礼待他,他越觉自己责无旁贷,他答应了为沈云子保举押运之人,然而自从他接替父亲当了田园会会长以后,商号货栈的经营都交给手下人去管了,所有进货出货,水陆押运由哪些人担当他都不太清楚,当年跟随他走运的几把好手他虽记得,可是他们不是老了就是病了,况且当年的水运里程也远没有这么遥远,此次押运去天津还要经过外海,海上风浪大,颠簸厉害,遇到狂风还可能要避风抛锚,一旦抛锚就要受困,这些老哥们很难能担当此任,于是他在沈家夜不能寐。
押运的人没找好,这对他儿子在前方的安危也有影响,由此他又一门心思的想儿子。这小子自幼顽皮桀骜任性,作为严父他对他多有责诫少有温存,使他对他只有敬畏而没有亲近,他出走后竟有过街头卖画,又是何等的凄怜,他想这其中也有他这父亲戒律太严的原因。现在他正在抗日的战场上浴血奋战,并还粮草不足医药奇缺,又是何等的悲壮。这批捐献物资虽说不是单为救助他一人,可毕竟他有其中的一份,况且他还要给养手下的一百多人,而除了他的儿子,其他那么多的前方子弟也是一样的悲壮和可怜,必须尽快将这批捐物资送到他们手中,可现在无人押运,怎么办?怎么办??
他又一次作出惊人决定:拼着这条老命,他要亲自走一遭,去天津。
第二天,他把他的决定告诉了沈云子,沈云子一听大惊,连说:“不行不行,陶兄这把年纪了,哪能让你去受这等艰辛,这绝对不行。”
陶四爷说:“虽则是趟苦差,但比起那些在前方拼命的故乡子弟,这又算了什么呢,再说眼前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之人,我又想见儿子,这不是一方二便的事吗?”
由陶四爷押运,沈云子自是求之不得,只是看他这把年纪,不忍让他去受这等苦楚,现在他既然这么说了,也算能了却他的一份舐犊之情,鉴于此沈云子便不再力阻。于是陶四爷对讼师卫其方补了些银钞作了打发,随后便与沈云子一起着手安排起运的事来。
几天以后,所有捐助物资都集装到了南水码头,沈云子与陶四爷一一清点,计有军粮四千担,布鞋八千双,药品三百六十箱,卤肉五百袋,压缩饼干一万二千盒,其他土特产若干。所有这些物资将由租来的两条大货船起运去长江十里铺码头。
又一天是个黄道吉日,陶四爷与八名随行的帮手向沈云子等挥手惜别,开始了这次航程。
南水航道果如陶四爷所说,出了宁城以后一路见到多是峡谷激流,陶四爷的货船一路劈波斩浪,历经十多天才好不容易到了长江十里铺码头。然而要转载直达天津的远程货轮很是不易,自“九?一八”以后北边的商埠大都在南撤,现在日本人进逼平津,开往天津的远程货轮少而又少,陶四爷在十里铺码头卸货以后,一连等了二十多天才等到一艘北去的货轮,所幸这是一艘返航货轮,是烟台一家金属公司南撤,卸货后转载北方的货物不多,陶四爷便将捐献物资转载上了这条货轮。
从十里铺码头起程以后,货轮遭遇了两次水盗,经历了五次水运帮的截拦,幸亏陶四爷在等待货轮期间打听到了现时这一线水盗的内情,他打出十里铺上游一大水盗的名号,以夷制夷,他又懂得水运帮帮规,巧与周旋,总算突破了水盗和水运帮的拦劫,周旋耗费也不大,最终保住货物。只是为这些事前后耽搁了十几天,前方子弟在受困,在流血,急需这些些物资去解困,为此陶四爷心痛。
历经一月有余,这条北去的货轮出了长江口进入了外海。在黄海恰又碰上了大风浪,诺大一艘货轮一会儿沉入浪底,一会儿随风逐波,陶四爷是年迈之人,哪经得起海浪的如此颠簸,他坐在船舱里简直天旋地转,呕得胆水都出来了。那船家见风浪如此凶猛,又不知要几天才能平息,他也怕货轮出事,没办法,只好找避风港抛锚存住下来。
这狂风一连刮了十几天。又把航程耽误了,陶四爷躺在舱里整日忧心如焚。从桃花营出来他披风沥雨,一路颠簸,身子骨早已支撑不住,但是为了儿子,他一直强撑着,现在困在船上忧心忡忡,